清辉道长坐起来后呼吸有些紊乱，而昂热看到他这幅模样，沉默的坐在他的旁边。

黄道长站在门口，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这个家伙，怕他在师傅面前乱说话。

“你先出去吧。”清辉道长调整好呼吸后与黄道长说到。

“好。”

黄道长关门退出去。

等他关上门，昂热就对清辉说：“你应该是快要死了。”

清辉撇了眼昂热这个糟老头子，说：“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昂热嘿嘿说：“主要是我这个人比较诚实。”

“你带来了什么？”清辉看向他手中一直拿着的箱子。

“龙骨，古龙的龙骨。”昂热打开箱子，里面是残缺但被切割得极好的人形龙骨十字。

“但是是残缺的。”清辉点评说到，但是他很快又咦了一声，缓缓伸出手去抚摸龙骨十字。

“龙王的龙骨十字？你们卡塞尔学院居然真的杀死了龙王？”清辉满是好奇的问到。

在这一瞬间，他的气色居然恢复了不少。

只是他的见识好像有些吓人，仅仅只是看了两眼就看出来了这龙骨的不一般。

“什么？龙王？！”

昂热听到这话也是惊诧。

他知道这个将死的老头子对龙血很敏感，可能说的不是假话，但是手中的龙骨十字居然是来自龙王，依然让他无比震惊。

“不，不对，不是龙王。”清辉又摇摇头，否认了自己之前的说法。

昂热没有嘲讽他老了看不清楚，只是好奇安静的等待着下文。

可是清辉却摇头，“龙王的味道太淡了，不是龙王。难道是即将达到或刚达到龙王级的古龙？你们杀死它的时候是什么一个情况？”

昂热说：“不是我们杀死的，我也只是从别人手上换来的，那个人叫路明非。”

“路明非……”清辉慢慢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可能是想起来了，也可能是没有。

“这龙骨十字着实有些奇怪，只是我也不懂为什么。”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但这一点五……

“看不出来就算了。”昂热合上箱子，“这只是意外之喜，我的目的依然是来拜访你这个老家伙的。”

“这个词应该是我形容你，你……”清辉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

昂热这个近代活古董，熬死了一代又一代人，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反观他，80多就已是风中残烛、将死之人。

要知道他还是小孩的时候，昂热都已经是他爷爷辈的人了。

昂热摇头没有做出解释，问：“你知道你的侄子路麟城做了什么吗？”

“当然知道。”清辉缓慢的说到：“我只是躲在山里不出去，又不代表他不能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语气顿了顿，才又说道：“人这一辈子，总得为点什么而活，不然太过无趣了不是吗？麟城有自己的理想去奋斗，挺好的。就像你那么耐活，也未必没有复仇动力的原因。”

“当然有这个动力，复仇这事我可太有动力了。”昂热的手放在盒上的箱子上摸了摸，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不过你说的对，如果天下的龙族全死完了，我也会觉得人生无趣，说不定会自戕而去。毕竟活得太久了，该见过的，该享受过的，都已经麻木了。”

清辉倒是没怀疑昂热的话，这个老家伙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向龙族报仇的心是有的。即使外界环境恶劣，但人再极限一些也能活下去，可一旦内心荒芜，便难说还能再活下去。

不快乐不一定是抑郁症，但是抑郁症一定不快乐，因为抑郁症是生理疾病，身体系统出现问题无法正常工作，使人体无法分泌出让人感觉快乐的激素，人一旦什么都觉得不快乐，就离死不远了，因为活着会感觉没什么意义。

1900年那个夏天的卡塞尔庄园，龙夺走了昂热在乎的一切，从此这个老头就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屠龙，被龙屠，冤冤相报何时了，果然还是斩草除根最好。

不过龙与人类是两个物种，同为人类尚且能说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两个物种。

清辉有些累了，他两眼微微眯起，有些睡意朦胧。

“安心睡一觉吧。”昂热说话也变得轻柔起来。

清辉是路山彦的大孙子，路麟城这个曾孙只剩下了曾祖几分模糊的相似，但年轻时的清辉还是和爷爷路山彦有几分相似的。

年老的清辉和路山彦还剩几分相似昂热也不知道，因为路山彦的容貌在他记忆中永远只有年轻时的模样。

清辉在合上眼睛之前，口齿清晰，但声若细蚊的说道：“我修道半辈子，便是想念头通达，可是到头来我发现，心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才是最难的，拿起太重，放下太难。”

昂热问：“这应该不是与我说的罢？你想让我传达给谁？”

“呼～”

最后一口气吐出，清辉合上了眼睛。

昂热没有得到回答，沉默半响之后才拿着箱子出门。

他出到门外，与打扫庭院的黄道长说：“节哀。”

黄道长沉默的点头。

“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

昂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不打算继续待在山里的话，想出来外面走走可以打我的电话，去美国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算了吧，在山里也挺好，习惯了。”黄道拒绝了他的名片。

昂热也不勉强，收回名片。

他的名字、身份、地址所在都已经说了，对方真想找他，肯定能到他的。

又一个老友逝去，昂热下山也不骂骂咧咧的了。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死去，老死、战死，但是每一次都会让他变得沉默，根本轻松不起来。

还有箱子里疑似龙王的龙骨，他得找路明非问问是什么情况才行。

……

今天的海面上风和日丽，就是有点冷，不过对路明非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船上的人都是蛇岐八家的人，不过他们只负责开船过来，别的不用管。

倒是有人知道路明非他们是要下海找东西，只是见他们也没有带什么下海装备上船，就觉得有些奇怪。

下方可是8000米深的塔斯卡罗拉海渊，如果是下到海底找东西的话，难道是裸潜？可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8千米深，不说氧气问题，即使最顶级的混血种也扛不住这个深度的水压，压都能被压死在海里。

所以他们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正儿八经来找东西的……

在他们猜测着路明非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夏弥从甲板上一跃入海，顿时有人就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不过好在路明非他们没有跟着一起跳下去，不然他们都得怀疑路明非这帮人是过来组团跳海的了。

甲板上的路明非他们风轻云淡，丝毫没有在意入海的夏弥会有什么凶险。

开玩笑，除非在海底撞到龙王，不然谁能在海底遇到凶险，那也是夏弥造成的，所以他们有啥好担心的。

“有夏弥这个家伙在确实方便……”酒德麻衣小声嘀咕着。

如果让她们来这里寻找打捞东西，还真有一些不小的麻烦，花费时间多是一回事，还不一定能找到呢。

但是有夏弥在就不一样，可以用她应付绝大多数场景。

夏弥就像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她忽然明白老板留下夏弥是为什么了，有她跟在路明非身边，用起来一定程度上比她们三人组还要方便！

“咱们也不浪费时间，钓鱼等着夏弥吧！”

苏晓樯打开她背上船的海竿包。

“那不会把夏弥给钓起来吧？那就搞笑了。”酒德麻衣说到。

“不能吧？”苏晓樯说到。

“闲着也是闲着，钓着先呗。”苏恩曦拿过一杆海竿，上钩上饵，自顾自的就将鱼饵抛入海中。

路明非、零、楚子航三人没有钓，楚子航是对钓鱼不感兴趣，路明非和零更关心海底的情况。

几人的做法被船上的人看在眼中，别人看得也有些迷。

那个小女孩直接裸潜8000米海底，她是大绵津见神啊？（日本神话中的海神）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操作？

但她的同伴好像也一点不慌，反而悠闲悠哉的钓起了鱼。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苏桑可不是啥都不懂的愣头青，认为混血种能上天入地，区区8000米海深如探囊取物。

所以入海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个玩意？难道他们来这里找的东西是找在海水中的东西吗？

橘政宗皱起眉头，很是疑惑。

他也没想过夏弥是龙，毕竟他是见过龙的，知晓这种生物的高傲，根本不可能与人同行。

这操作看上去与列宁号无关，但由于地点敏感，他又只能关注着这里。

进入到海中的夏弥深潜了一段时间后，身体长出铁青色鳞片，龙化后的身体让她深潜得更快了，如同一条鱼一样遨游在海中。

直到她看到下方就是海床。

海底数千米，对于她还是有点难度的，但也仅仅只是一点，不多。

海底也有些生物生存，但是没有碍到夏弥她也懒得管。

在海中的可见度并不高，搜寻的又是没有生命特征的沉船，范围又还不小，夏弥已经做好了慢慢游的准备。

继续往前游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在海底看到了朦胧的光亮，就像被大雾遮住的灯光一样。

塔斯卡罗拉海渊位于日本海沟里，日本海沟又和千岛海沟、小笠原海沟、马里亚纳海沟连成一体，他们是海底的深渊，长达数千公里，从地质学上来说是欧亚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分界线。

太平洋板块冲入了欧亚板块的下方，倾斜之处形成了极深的裂缝。

这条海沟距离日本海岸就仅有120海里，众所周知，大陆板块又是活动的，这两块板块轻轻一动，就会牵扯到附近的日本四岛发生地震，这也是日本为什么地质灾害频发的缘故。

夏弥往前继续游去，打算下海底裂缝里看看有没有东西。

裂缝直接撕开了地幔，岩浆在裂缝里纵横交错，滚烫的岩浆发出了亮光，透过数百米深的层层海水。

再往下一点，梦幻的水光色就像晚霞一样，而且这种晚霞还是触手可及。

岩浆与海水接触，冷热碰撞之下又迸发出巨大的声响，如同海底雷震一般。

夏弥游在海沟里，沿着这条裂缝往前游。

一开始还算正常，在几千米深海下生存的生物本就不多，在这种地方还能生存的生物更少。

“什么玩意？”

夏弥看着仓皇游过她身边的鱼群有些懵。

梦幻般的晚霞里，居然有鱼群出没？

长达百米的巨大龙王鲸追过来，像一条大船一样在夏弥身边驶过，追上仓皇逃窜的鱼群，张开巨口，一口将庞大的鱼群啃出了一块空白。

夏弥看着前方鱼群和龙王鲸游来的方向，都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有问题。

在人类的发现中，龙王鲸这种生物只生活在4000万年前的远古海洋浅海层里。

龙族历史中对于这种体积极其庞大的生物也有所记载，但是也很稀少，可是现在都人类世界了，这种生物应该早都变成了化石才对！

夏弥先给自己套上了几个言灵，然后才继续往前摸去。

在前方，是更庞大鱼群。

她看到了更多的龙族记载中的生物，带着细小龙鳞的鱼群，腕足上生长出杂乱依稀龙鳞的霸王乌贼……

夏弥一下子停了下来，慎重的在原地思考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去。

这些龙血生物有点多，而且涵盖的物种范围非常之广，从食物链底层的小杂鱼到顶层的大型掠食者，居然通通都蕴含着龙血。

整的这里跟个龙窝一样！似乎有源源不断的龙血在滋养这片牧场。

就是牧场。

她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些鱼最后都会成为牧场主人的养分。

古龙？还是龙王？

她没想到船还没找到，结果先找到一个被龙豢养的牧场。她围绕着这个牧场的边缘巡游，发现这个牧场有点大。

其背后的主人恐怕是狠角色，难道是龙王和底下的龙侍？

如果是一窝龙在这里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这倒是她未曾设想的局面。

疑似有一窝龙在这里，她也不敢再继续找那艘沉船了，快速往上浮游向海面。

幽暗的海中没有光源，让人分不清上下左右，但是夏弥却不会迷失，一路游到浅海层，看到了水层上的光亮。

她龙体上的龙鳞快速消散，等她的头伸出水面时，已经重新变回了可人的女孩脸庞。

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上浮的位置已经与跳水的位置有了不短的距离，她游过去后，抓着船壁攀爬而上，浑身湿漉漉地跳上甲板。

路明非看到了她，走过去道：“夏弥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夏弥靠近了路明非后，才低声说道：“先让他们赶紧开船走，这下面有大问题。”

是什么问题，她也没说，但是路明非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