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熹微，东方破晓。
荥经县邛崃山上，晨光丝丝，透过窗户撒入其中，让房内充满温暖和光明。
梁乌鸦，一名后勤兵，缓缓地睁开眼睛，舒适地伸了个懒腰，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声响。
“睡得真爽。”
他眯着眼睛，慵懒地说道。
回想起之前那一个月，天天枕着稻草，睡在四处漏风的破屋内，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
还好经过这段时间的劳作，在那些脾气古怪的工匠的指导下，终于把营房全部修缮完毕。
目前山上共有十五座营房，左边八排是女子宿舍，右边七座则是男子宿舍。而在两者中央设立一所厅房，约六十见方，李大家把它称为指挥中心。
其对面则是几百见方的演武场，但由于士兵们从来不在此处训练，于是众人便在此处夹起木杆，或晾晒衣服，或风干腊肉。
至于厕所，乃是男女分开，位于宿舍后方，整整齐齐地一排。而距离其不远处，还有座倒塌的瞭望台，大概两丈长许，经常被大伙拆了当柴火。
姓梁的起身洗漱，在指挥中心，也就是临时食堂，囫囵吃了顿饭，然后挽起裤腿，踏上双原色麻鞋，与同伴两人，扛着贵重的曲辕犁赶往农地。
要说这东西为什么金贵，那还得是李大家把缴获的十几把厚刀全都给融化，重新造出这么七八件犁铧组配到犁壁上，使之用于翻耕，大大减轻众人劳作负担。
否则，仅凭这些个木耙木锄还不知要干到猴年马月。
几人到了山下田地，十五条汉子整整齐齐地站在树荫下，等待他们的到来。
“老梁，你们也忒慢点，就差你仨了。”一粗糙男子扭头转向，高声喊道。
姓梁的三人不紧不慢地走将过去，放下木犁，喘了口气，挠头哈哈笑道：“哎，不好意思啊，昨天睡得太舒服，所以就晚了点。”
“各位兄弟，对不住了啊。”三人环视众汉子，恭敬地作了个揖。
“算了算了，赶紧开干，这五十亩地都由咱们负责呢。”
“只有五十亩？”
“新开垦的一百五十亩地就干放着？”
“大家说那些粪便还没有充分熟化，再等半个来月。”
“啥叫熟化？”
那粗糙汉子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大家说的话营地里能有几个听得懂的？”
“整天问来问去，也不曾看你跟着那些女子去学...”他顿了顿，皱起眉头努力回忆道：“学那科什么知识。”
“你这就不懂了吧，”姓梁的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这就叫充满求知欲，上回大家还专门表扬过我。”
对方听闻，脸色一变，也不再揶揄，当即岔开话题道：“行了行了，扯你奶奶个蛋，赶紧干活。”
“好好好，你资历大，快吩咐吧。”
粗糙汉子扯了扯嗓子，对众人道：“咱们有六把木犁，得三人一组。两条汉子用麻绳系住犁盘向前牵引，剩下那人握紧犁梢操作翻耕。但大伙都知道，最累的当属牵绳那部分，所以咱们半个时辰一轮换，可都同意？”
众人齐呼没甚意见，因此也不墨迹，当即开始活计。
姓梁的和两个同伴商量后，握住犁梢，将犁铧插入土壤，利用犁箭和犁评调节耕地深浅。
“一尺，一尺。”
他嘴里咕哝着些许话语，回想起之前大家的吩咐，以眼力目测好距离，堪堪地做好准备。
“你俩可以开干了。”
那两条汉子也不废话，拿起麻绳系紧犁盘，各自将其中一条绳子拉拽到肩膀上，迈开沉重步伐，开始牵引起来。
其实拉引工作本该使唤耕牛，可奈何荥经县衙门竟然连一头牛都凑不出，由是没了办法，众人只好以体力来劳作。
随着几人干活的劲头，犁壁将泛起的土推到一边，使其中的各种粪肥充分混合，而土里传出阵阵令人难闻的气味。汉子们强忍着恶心，转动犁盘，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圈的翻耕终于完成。
但众人还不能停将下来，只得硬着头皮，烈日底下，浑身狂汗，使劲地操弄曲辕犁，继续深耕细作。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十几条汉子这个上午的活计算是干完了。一个接一个，蹲在树荫底下，要么用自己脱下的短衣使劲扇风，要么拿起陶罐，高高举起，不住地往嘴里灌水。
正此时，一群女子的身影从远方出现，手上好似捧着什么物什，慢慢地越来越清晰，直到面前，一张张纯朴秀丽的脸庞映入瞳孔之中。
“各位今天辛苦了，”为首的中年妇女面容干净，爽利说道：“我们按大家的吩咐给你们送吃的来，补补气力。”
话音落罢，众女人将手中的饭具递给那群汉子，其上还散发着微微菜香，渐渐弥漫开来。
十几条汉子也是饿得慌，当即接将过来，打开盖子，却是满满一盘干饭，配上几片萝卜，竟还有三块肥肉，油脂满溢，让几天没尝过荤腥的男人们味蕾跃动，食欲大振。
顾不上什么礼节，众汉子不约而同地端碗拿筷，不住地往嘴里灌进去，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将饭食吃得干干净净，连颗米粒都没有留下。
望着空荡荡的碗，众人意犹未尽，还不时舔舔，使之锃亮闪闪。
“咯咯咯”地声音传来，那些个女人在一旁观看汉子吃饭，终于掩饰不住，笑将出来。
“真是点礼仪都不顾了。”其中一名年龄尚小的少女笑道。
“就是就是，让旁人看了，还以为大家亏待你们，把人当牲畜使唤还不给饭吃呢。”
汉子们听闻顿觉面子有点挂不住，当即反驳道。
“兄弟几个干的可是重活累活，哪像你们这些娘子，天天待营地里，动动手指，张张嘴巴就成，也就李大家仁义，这般对待，要是俺当家，那可得天天使唤你们。”
“哼，姓梁的，你什么意思？”一女子略微愠怒道。
“说的就是俺们在地里累死累活，你们却什么都不干，俺不服。”
“好好好，那咱们去找大家评评理去，敢不敢！”
那汉子理直气壮，不甘示弱：“走就走，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