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扬，今天太阳怎么不亮呀”

“子毅，别瞎说了，现在才是寅时三刻，哪里来的太阳呀，这是月亮，赶紧吧，若是郑师发现我等不在，一定会怪罪的！”

“哦，原来是月亮呀，我说怎么一点也不刺眼。”

“子毅！——”刘晔哭笑不得对柳毅行了一礼，无可奈何地说道：“一切都是愚兄的过失，千不该万不该，打断你的周公之约，不若等下送完大军，我请你吃早饭如何？大军开拔的时辰快到了了，子毅！”

柳毅摇摇头白了刘晔一眼，走到他身边嘀咕道：“你请客，肯定还是要去一品楼，我好意思让你结账吗？平时巳时上课也就罢了，今天倒好，寅时就得起床。闻鸡起舞，闻鸡起舞，大清早的你听听，连公鸡都没打鸣呢！”

“闻鸡起舞，是什么典故？”这段时间，刘晔和柳毅可以算得上是朝夕相处，十分了解他的性情，突然岔开话题笑着问道。

“没有典故，我自己胡诌的。”柳毅又白了刘晔一眼，自顾自的走到了前面，刘晔则是摇了摇头笑着跟上了。

郑玄上课不似一般老师，喜欢带领学生们了解实事。十日前，辽西太守赵苞带来鲜卑可能寇边的消息，中山国就开始默默准备起来。三日前，侦骑在广昌—长城一线发现鲜卑骑兵，中山国的大人们商议一致认为，鲜卑主力有可能绕开边境代郡诸多坚固的城池，直接进入中山国境内。一方面为了保全治下百姓不受鲜卑侵扰，一方面定州城久未遭遇战事，城墙年久失修，防守极为不利，经过合议，中山国国相张纯决定征召三千乌桓骑兵，前往广昌—长城防线协助地方部队防守，以便御敌于中山国境外，减少战争损失。今天就是大军开拔的日子，郑玄得知消息后，便与一众学子约定来给大军送行。

这时时间已经来到十月末，清晨的冷风吹得柳毅直缩脖子，一边走一边呵呵气，埋怨刘晔道：“子扬你也真是，你不是有马车吗？为何不坐？我都快冻坏了”

刘晔张了张嘴，很是古怪地看了一眼柳毅，从张家到北城门也没几步路呀，但又转念一想，说道：“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你的身体才刚刚痊愈，还有点虚，明日我从王府里给你找点药材补补。”

“唔？”柳毅愣了一下，回想起以前在后世中看到的一些资料，说古代因为环境破坏极小，有许多珍贵的药材，其中有不少对人体有益。“药材？那好啊！什么药材？”

刘晔看着柳毅一脸期待，强忍着笑意道，“童子尿。”

“我靠！”柳毅一脸的恶心。

俩人边走边笑，倒也不觉得冷了，不一会儿就来到北城门与郑玄等众人会合。

卯时，大军在北城门外集结完毕，开始誓师。郑玄被中山王刘畅请去发言，余下众人便一起登上北城门观礼。

看着城门下人马肃立，刀光剑影，一片肃杀之气，柳毅不禁脱口而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诗好诗！没想到子毅还精通词赋。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呀！”柳毅的话一出口就让一旁的刘晔大吃一惊。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刚刚走过来的蔡炎，他本来只是准备过来和柳毅、刘晔打个招呼的，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么好诗词。

柳毅见刘晔如此激动，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急切说道：“淡定、淡定，我这是抄的别人的。”刘晔虽然嘴被柳毅捂住，但眼睛里还是流露出倾佩之情，现在的诗人都喜欢崇尚古风，写《诗经》一样的四言诗，哪里会有七言诗，还是如此出色的七言诗给柳毅抄，自己这位小兄弟真是越了解越使人惊讶。自己一定要继续加油，把他拉回正道。

见刘晔不再挣扎，柳毅便松开了他的嘴，二人打打闹闹却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站立的蔡炎。

“子毅，听你的诗里的意思。”整理下衣冠，刘晔开口说道。

“别人的诗。”柳毅打断道。

“好吧。”刘晔笑了笑，然后面色沉重的继续说道：“听诗里的意思，你不看好此次出征？”

柳毅本是受大军誓师环境的影响，脱口而出的诗句，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此时也只好顺着这个意思说道：“敌情不明，胜负难料呀。”

“哦，你是如何考虑的，可否与我说说？”刘晔继续追问道。

柳毅看了一眼城下的战马，反问道：“我听说鲜卑多军马，有这种情况吗？”

“确实。”

“骑兵大多擅长野战，而不善于攻城，此次鲜卑入寇，却绕开代郡诸多城池，也证明他们并没有攻坚的打算。我担心他们是想引诱我军出城，在城外决战。”说到这里，柳毅突然想起后世某个图书馆管理员最喜爱的操作，“声东击西，围点打援。”

听完柳毅的话，刘晔脸色更加凝重：“确实有这种可能，但鲜卑如何得知我军动向呢？”

柳毅看了一眼刘晔：“子扬，最近城里最多的是什么？”

“最多的是什么，”刘晔有点疑惑，但看见柳毅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瞬间明白过来：“人？对了，流民，你是说早有鲜卑探子化妆成流民混入城内？我军动向已经暴露了？”

真不愧是三国顶尖谋士之一，真是一点就透。柳毅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我军即将钻入敌军的口袋？”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但如果我是鲜卑统帅，我的问题只剩下在哪里吃掉这三千骑兵而已。”说完，柳毅也有些胆寒，一旦这三千乌桓精骑全军覆没，定州城几乎成为一座空城，在有内应的帮助下，鲜卑人攻城也将不再困难，这么一块大蛋糕想来鲜卑统帅不会忽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立即随我下楼将你的推论告知众位大人。”听完柳毅的分析，刘晔只觉得天旋地转，立马想带着柳毅跑下城楼。

柳毅见状，伸手拦住刘晔。

“子毅，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么？”

“子扬兄，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我就不去了，也希望你下去告诉诸位大人的时候，就说是你自己考虑出来的，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子毅，你这是为何，我岂是那种会占朋友功劳的人？”刘晔闻言有些气愤，但看见柳毅两眼真诚，一时也有些不解。

“子扬兄，你就答应我吧。且不说我是升斗小民，我说的话在诸位大人面前没有分量，说的准还好，说的不准可以算是阵前言败，罪过不小。其次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这个人懒散惯了，不喜欢和那些官老爷们打官腔，所以这份风险还是子扬兄你替我受着合适。”说完柳毅还向刘晔深鞠了一躬。

刘晔见柳毅所言所行如此实诚，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又担心误了时辰，来不及将情况禀报中山国诸位大人，只好留下一句“暂且如此，事后我再言明为你请功”，便急匆匆跑下城楼向着军阵前方而去。

柳毅见状长吁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回城下的军阵，默默地在城楼上等着刘晔返回，不知道自己的推断到底正不正确，也不知道众位大臣能不能听得进去，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很远，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阴影里那双的眼睛已完全溢满欣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