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天庭的至高处。

时间存隙中，有剑在沉默。

“……”

“这便是道，伟大的存在。”

“不，这是天道，”布衣剑修身侧的剑朴实无华，他的目光向下看去。

脚下的天空青灰无边，巨大的天道扣压在芸芸众生头顶，指引他们规制他们，构成一个体系严谨无俦的规则。

而以他为首的修真者，宛如丝丝缕缕的黑色细线，逆天而行，踏过劫雷，为了离天道更近一步。

“世人各有其道，逆天道则被规则抹杀，顺天道则劫渡飞升，”剑修一身无上剑意，锐利无匹，但在天道面前，一切静止的时间存隙间，他的强大没有任何意义。

“没错，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顺应天道才能走到最后。”

剑修沉下声音，“道无对错，命各不同。”

“那又如何？”时间存隙中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天道就是道，这世间一切的道。”

剑修听了，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松快了。

他心平气和的说，“这么说也没错，狭义的道便是天道。”

那声音认可他的话，叙述道，“所以，渡劫之后，成仙成神维系天道便是你享受权利的同时需要履行的义务。”

剑修摇摇头，“我不打算履行这个义务。”

时间存隙依然稳定，但四周传来的波动表达了不解和淡淡的不悦，“每个被天道认可接受的修真者，都要为其得到的规则权限付出维系规则的等价交换，你既然走到我面前，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剑修笑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脚下，顺着那由无数修真者构成的丝线延伸到神识无法企及之处。

“看来，我走到了尽头，”他眼神略微惆怅，“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于道有私，则万物皆为虚妄。”

“你顺应天道走到现在，难道就是为了质疑天道，自毁一切吗？”四周的声音无比威严。

剑修沉默片刻，“……我只是验证了我自己的道。”

他的眼神平静且遗憾，浑身剑意却瞬间勃发，“天道如此，这劫，不渡也罢！”

时间存隙瞬间动荡起来，被无上剑意充斥占领。

剑修负手而立，身侧朴素的长剑发出清越的锃鸣，天道规则牢牢扣在他身上，强大的肉身迅速破碎。

“你的道太弱小了，”时间存隙中的声音没有感情的说，“连在我完美的道身上留下一丝痕迹都做不到。”

“没关系，我总要以我自己的道走到最后，不混入天道的洪流，”剑修面露微笑，发丝脸颊的边缘也在残破消失。

“你就是这一届渡劫者中最强的剑修吗，很可惜，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傻子，走到最后就为了挑衅天道权威。”

时间存隙开始压缩，剑修肉身彻底破碎，强大的神魂无所依托，被天道诛罚无法转为散仙，眼看着就要灭散。

“解构吧零式，”他挥挥手，身侧长剑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分化消失。

“你的执着没有意义，”时间存隙中的声音陈述道。

剑修掸掸衣摆，仪态卓然，人笔直如剑，锋锐如一，“我只是一个先驱者，我的死或许有个轻于鸿毛的因，但未来会有个重于泰山的果。”

那声音声音似乎意识到什么，平静的开口，“你，你们，不会有胜利。”

“哈，你以为我是全村的希望吗？”剑修的神魂成了极淡的影子。

那声音沉默，全知全能的祂似乎没想到剑修会在这个时候说调侃的话。

消失的前一刻，剑修再次低头往下看，他的神识什么也看不见了，“希望它啊，呵，现在很安全。”

时间存隙中安静了。

“……希望吗，在绝对正确的天道之下，这种希望是无法诞生的。”

-

江邺市。

傍晚的银杏树下，夕阳与几片落叶相映成辉。

两个穿着老头背心，看不清面目的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摇着蒲扇下棋。

“癸生的好日子该到了吧，”黑子落在棋盘上。

“什么好日子？”白子不假思索，随意跟着落子。

黑子松散的落在远处，“春天的时候他用绿泡软件给我发信息说感应到日子了呢。”

白子愣了一下，啐道，“嘿，这家伙怎么不给我发信息啊。”

“他没你好友吧，”黑子努努嘴，示意他手里的白子快下，“你不是刚学会用绿泡软件？”

白子啪的一声在棋盘上落了个响的，“行吧，癸生账号多少，我回头就加他。”

新科技用不习惯，手机又没带。

黑子随手在石桌边的手机上点点，顺便跟上一枚棋子，“名片推给你了，不过癸生什么时候能通过就不知道了。”

白子落子的动作顿住，眉头往上挑，“癸生，已经上去了？”

“他的好日子应该就是今天吧，”黑子又点了下手机，自己的万年历备注里写着呢。

“嗐，谁知道是不是好日子呢，”白子突兀的叹了口气，手中棋子变得有些沉。

“也是，说不定几百年苦修就此终结，”黑子被捻在指尖摩挲，蒲扇摇了摇。

“终归有段时间见不着了，”白子也不催促，目光顺着橙红的阳光往天上望去。

若渡劫成仙，上了“天庭”，再想“下凡”来就难了。若渡劫失败，修成散仙也要一段时间，再见面或许是几年几十年之后。

最差的一种情况，就是渡劫失败，连元神都没逃出来，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咱们在这念叨他也没用，癸生那家伙狂得很，什么都不准备，带他那把破剑就去应试了，真过不了也怨不得别人，”白子跟着摇蒲扇。

黑子落下，笑道，“他们剑修不都这样，癸生算是不那么孤僻的了。”

路边走过几个下班回家的人，树下下棋的两人好像存在于他们的世界，但又有着一层无法被窥探的界限。

人来人往，无人记得路边有两个下棋的人。

无人往那最平常的银杏树下走去歇脚。

更无人看清两人的样貌。

九天之上，本该震动整个修真界的雷劫却没有发生。

天道只处理逆天者，此外，它必须遵循不干涉世界的规则。

解构的零式并没有消失，在天道的注视下，它悄然投入某处，等待与希望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