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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中文 > 嫁给残疾王爷后(重生) > 第86节

第86节

隔日,萧北冥命五城兵马司严查入京人员,并且命隐卫去查度英的行踪。

终于,在冬至前的一个夜晚,燕京城门守卫稽查出?一群衣衫褴褛,脸色蜡黄枯瘦的流民来,为首的正?巧是度英。

*

嘉佑元年?的冬至日还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如期而至。

这夜,禁中照例宴请群臣,礼部操办,奉天殿一早便?张灯结彩,到?了晚间内侍们引群臣至清平台,珠帘绣屏,火树银花,鹅毛大雪落入湖中,赏景品乐。

按制,七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赴宴,镇国公章琦的夫人李氏也在赴宴之列,作为章家的宗妇,少不得要与其他世家的夫人寒暄往来,她?也打算带上女儿章漪。

章漪原本许给靖王,嫁入靖王府也是王妃之尊,可隆昌皇帝忽然驾崩,靖王又成了逆贼,当初与靖王府的婚事就算不作数,章漪的年?纪却等不得了,燕京贵女之中没有哪个年?过二?十还待字闺中的。

可章漪目前的状况,官宦子?弟不敢娶,哪怕是没有实权的世家子?弟也会嫌晦气,又有谁敢要与逆贼牵扯不清的女子??

李氏几乎愁白了头?发?,她?一直想要进宫求见太后,章太后却推说身体有恙不宜见客,今日冬至夜宴,几乎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她?打赌章太后一定会出?席。

宜锦云鬓高髻,着凤冠,交领大袖袍服,端庄昳丽,面若皎月,她?自屏风后走入台前,同众命妇们道:“今日是内宴,大家不必拘束,只当寻常家宴即可。”

萧北冥还在皇极殿同段桢等人议事,帝王未至,气氛便?略微活络些,女眷们说些家常,场上便?渐渐有了欢笑声。

宜锦又命尚膳监呈上各色茶点,禁中的茶点比御街上茶点铺子?里卖的更?加精致,小?巧可爱,别有风味。

宜兰则因那日与邹氏一起去靖王府,与邹氏熟络,邹氏人美心善,又从不论人长短,京中的夫人们都与她?交好,陆陆续续夫人们都围上来说几句话,便?显得镇国公夫人李氏被人冷落了。

李氏捏着帕子?,冷了一张脸,自从她?夫君承袭镇国公爵位,做了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冷待,心里有些不舒坦,却又要端庄地笑着,心中又挂着章漪的婚事,眉宇中都透着紧绷疲惫。

章漪也比从前穿得素雅许多,垂着头?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偶尔抬首看着宜锦,眼光却有些莫名。

她?有些不甘,明明她?是要嫁给靖王的,明明靖王才是姑母嫡出?的皇子?,她?们章家三?代皇后,皇后之位本该是她?的。

她?咬着唇,这股子?执念在脑中盘旋不去。

恰在此时?,有个内侍呼道:“太后娘娘驾到?!”

众位女眷忙起身行礼,李氏一喜,首先俯下身来行礼。

章太后拄着龙凤杖,步履缓慢,一身华服珠翠也无法令人忽略她?的疲惫,自从靖王败走,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前些日子?在仁寿宫摔了一跤,腿脚还没好全,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

瑞栀扶着她?,到?了众命妇面前,章太后抬起头?扫视一番,“都平身吧。今日只当是家宴,不必拘束。”

话罢,她?便?先在主位坐下。

众人见状也落座。

章太后的目光落在宜锦身上,她?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从没落侯府出?来的薛氏女,自己的亲侄女章漪,哪一点比不上薛氏?

她?眸光微闪,开口道:“皇后,哀家有些腿痛,烦请皇后替哀家布膳。”

明面上,她?是皇帝嫡母,燕朝奉行孝道,薛氏无法也不能拒绝她?。

芰荷站在宜锦身后,知道太后是要为难自家姑娘,宜锦朝她?摇了摇头?,便?缓步上去给太后布膳,她?前世在太后宫中伺候过很长时?间,太后的喜好她?了然于胸。

太后不喜甜食,也不喜过于苦涩的茶水,她?挑了一块芙蓉糕,笑道:“母后尝尝,这是尚膳监新出?的茶点,香甜可口。”

章太后不好当众说自己不喜甜食,也只有黑着脸咬了一口,那股甜腻的滋味在嘴里萦绕不去,比喝糖水还要令人难受,于是便?忙喝了一口茶,但那茶水竟然如此苦涩,几乎让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她?,便?摆手叫宜锦坐下,点名叫章漪上来伺候。

李氏高兴,忙戳了戳自家女儿,叫她?上去,章漪便?上前伺候。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众臣便?随着帝王至清平台,萧北冥没有更?衣,只着赭黄袍衫,玉装红束带,但他面容清冷威严,气势极强,他一落座,整个清平台便?连呼吸声也轻了许多。

他的目光逡巡一周,便?落在宜锦身上,没有避讳众人低头?的窥伺,牵了她?的手,又命众人平身。

他没有让她?坐在太后之侧,只是牵着她?一同落座,帝王这样的举动,便?已能显示出?偏爱,内外命妇皆非愚钝之辈,便?知晓应当与谁往来更?密些。

章琦官拜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又有世袭爵位,他为文臣,领军职,此刻安静地坐在宴席之上,偶尔饮一口酒,眯着眼睛瞧杂耍艺人。

燕京之中最多的手艺人便?是杂技傀儡戏之流,禁中一年?到?头?少有热闹的时?候,礼部便?商议从民间请杂技班子?,能入选的都是有绝技傍身的。

夜晚,禁中灯火通明,纷纷扬扬的雪色在清平台四周的湖面上落下,很快消踪匿迹,清平台正?中,杂技班子?正?奋力表演,刀山火海,碎石,耍花枪,最终压轴的一场是打铁花。

打铁花的那个青年?赤膊上阵,一身腱子?肉,滚烫的铁水在夜色中红到?发?光,一直盯着看几乎会灼伤人的眼睛。

铿锵的声音渐渐地传入众人的耳中,四溅的火花如同寒夜的红星,炸出?一片绚烂。

众人被这如梦似幻的场景所折服,久久不能平息。

场上寂静到?只有落雪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着凝视那成百上千计的火色流星时?,一抹火红的亮色却忽然朝着镇国公章琦扑去。

前后的官员们瞳孔微睁,几乎楞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便?作鸟兽散。

章琦的官袍被那火红的铁星子?点燃,透过衣服烫在他的肌肤之上,杀猪一般的叫声响彻清平台。

那打铁花的青年?冷着一张脸,眼睛像是淬了毒,狠狠地盯着章琦,汗水顺着他的膀子?往下滑落,他近乎有一种癫狂之状,他拿着打铁花的器具,一路朝着章琦疾行而来,留下雪地里仓皇的脚印。

章琦被吓得脸色苍白,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青年?逼近,拎起他的衣领,冷笑着问道:“章大人往朝廷赈灾的粥中放了什么好东西,我?可都知道了。”

章琦的舌头?打了结,“本官……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度英没有手软,狠狠朝着章琦的脸来了一拳,“你世袭勋爵,享百姓供奉,官拜一品,但你却将可怜的百姓当做棋子?,为了你那可笑的阴谋,便?要牺牲这些普通人的性命。”

“蝼蚁尚且能溃堤,更?何况你章琦,不过是个连蝼蚁也不如的蠹虫!”

度英拿着打铁花的铁器,一锤子?就要下去,将章琦吓得直蹬腿,他神情?惊惶,瞳孔微缩,丰厚的唇颤抖着,“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章琦缩着肥胖的身子?,像一只土虾,这一刻,尊严与所有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他只想好好活着。

他等了许久,疼痛却并没有传来,殿前将军高凛一声怒喝,将度英制服,章琦睁开眼睛,才如同夏日的狗一般喘息出?声。

萧北冥只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得了知知提醒,他在燕京城门加派人手,盘查往来人员,又派隐雾出?门查找,恰巧撞见了度英。

度英能做流民之首,自然也是有头?脑的人,摸清楚章琦拿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做棋子?,只为了在朝堂上搅弄风云,他脑海中的怒火便?如原上草,再也不可熄灭。

借着打铁花的手艺进了杂技班,今日为了同上京流亡的兄弟们,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他也不亏。

章琦狼狈地站起身来,他的发?冠已脱落,嘴角青紫,看着度英的眼神阴冷无比,然而他还没开口,却听度英大骂道:

“章琦逼迫外我?在城外救济粥棚下药,毒害流民,以此引起暴乱,与逆王同流合污。且他当年?中饱私囊,克扣军需,以至于龙骁军孤立无援,主将战败,兵士惨死,罪不可恕!这些年?,他在城外屯田千顷,鱼肉佃户,桩桩件件,草民皆有证据。今日度英若有一字作假,情?愿受死!只求陛下为我?等黎元主持公道。”

度英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直,严寒的冬日,他光着上身,眼中泣血,竟有沙场之上的孤勇之气。

他双手呈上一件以粗葛缝制的百家衣,上头?写着章家种种罪状,最下面是百姓以指血按下的手印,触目惊心。

萧北冥命高凛呈上那物证,满目淋漓的血色手印,也有识字的读书人将佃户的名字写下,整件血衣,竟没有几处空的地方?。

萧北冥不是不知道章家势大,可眼前这个光着上身的汉子?眼眶中盈蕴着血色的泪,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他闭上双目,声音似寒冰冷冽,“度英公然袭击朝廷命官,罚二?十大板。但度英面圣所呈罪状,国公去了诏狱,也该给个解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章太后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诏狱二?字,她?眼皮一跳,豁然起身,“国公自先帝时?便?为社稷鞠躬尽瘁,如今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刁民就敢随意攀诬,陛下未经三?司会审,如何便?让人下诏狱?”

萧北冥冷冷地看着她?,只是吩咐高凛道:“押送国公入诏狱,查抄国公府。”

章太后浑身颤抖,她?捏着手中的佛珠,指甲几乎嵌进肉中,一阵狂风吹来,细碎的雪花卷入水阁,她?明明坐在主位上,却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冷。

她?自幼在国公府长大,嫁给先帝,也是从国公府出?嫁,父亲母亲恩爱,便?只得了哥哥和她?两?个孩子?,父亲战死后,母亲也抑郁而终,他们兄妹二?人几乎扶持着长大。

兄长章琦像是一株参天大树,撑起整个章家,如今捷儿没了,兄长再入诏狱,她?不知这日子?过得有何滋味。

倘若上苍要惩罚她?,也当先带走她?性命,何至于要叫她?的至亲至爱一个个先她?而去?

她?拄着拐杖,低下头?,一滴泪顺着精致的妆面滑落而下,跌入绣鞋中,再也瞧不见。

第80章 为父

冬至夜, 镇国公府门前灯火通明,仆人们还在忙碌着打扫庭院,装饰内庭, 只等国公和夫人归家开家宴。

管家云升正叮嘱下人将描金的灯笼挂到正门,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便见一位骑着血色宝马的将士领着大批禁军前来。

云升呼吸一紧,他这双从人堆里淬出来的火眼金睛瞧出事情苗头不对?, 国公爷在朝多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也只当是寻常盘查,便紧着脚步踏雪走到军士面前,扯着笑脸问道:“军爷深夜前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高凛勒了缰绳下马,神色冷淡,利落翻身下?马, 公事公办道:“禁卫军统领高凛, 奉陛下之令搜查国公府, 闲杂人等勿要阻。”

话罢, 便摆手?叫手?下?军士进府,分兵几?路将国公府正门侧门后门堵上,并令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乱走。

云升吓得面如土色,“这位军爷,有什么事, 可要等国公爷回府再说?”

高凛摸了摸手?中的刀柄, 瞥了云升一眼, 只丢下?一句话,“他回不来了。”

云升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他追上那群查抄的士兵,却是做无用功,这群膀大腰粗的军士根本不理会?他。

云升不敢乱走,只站在府门口,等镇国公世子章存拿着酒壶跌跌撞撞回了家门,他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他扯着醉醺醺的世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世子,圣上派人来查抄国公府,我?提前收拾了些金银细软,世子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章存如闻晴天霹雳,酒醒了一半,他清瘦的面颊一片绯红,狠狠攥住云升的胳膊,“云管家,我?父亲呢?”

云升低着头,“国公爷……下?了诏狱。”

章存不敢相?信,今天傍晚父亲出门赴宴时明明一切再正常不过,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成了下?诏狱的罪人。

他脑子乱成一团,想要进宫求见太后姑母拿个主意?,却又想到事情发生在宫中,恐怕姑母也无能为力,一时间一种无助感萦绕于心?。

他只有听?从云管家的话,两人趁乱拿了些金银细软,便踏雪朝着燕京找落脚处,以求转机。

章家查抄之事一直办到黎明,国公府中雕栏玉砌,库房珍宝古玩数以千计,堪比国库,更不必说那些黄白之物,抄家的将士们都忍不住咂舌,普通百姓终其一生恐怕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

等官兵清点完查抄物资,天光大亮,一辆辆官府的马车来往运输,贴着封条的木箱,引得周遭百姓围观,将一整条巷子堵的水泄不通。

高凛在前开道,肃着一张脸,只留下?章家那些下?人们在府门口私语哭泣。

章家被抄家一事,一夜之间便乡野皆知,镇国公府几?乎占据了御街上最好的地段,宅子气?派恢弘,如今一夜之间正门贴了封条,再不见仆妇踪影,只有寒鸦两三只盘旋在高门大户的雕梁画栋之上,惹得众人唏嘘不已?。

百姓们苦章家盘剥久矣,章琦名下?的田庄佃农由户部清算,归于皇庄,佃户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新换的庄头给他们添置新衣,送了粮食,说是皇后娘娘吩咐,以后皇庄所得收成三成上交,七成留给佃农们养家,一时间又是一片叩首谢恩。

皇庄的管理复杂,宜锦能想到的可靠之人,便只有骆宝与芰荷,可他们二人也难以掌管几?十?处田产,且也没有合适的名目,宜锦便寻了两处给他们练手?,剩余的交由户部长官。

宜锦入宫不久,但却发觉有内侍宫女明明如芰荷骆宝一般渴望读书识字,却没有条件,她便提出在宫内开学堂,内侍宫娥们若是有意?识字念书算账的,也叫有司教授。

萧北冥见她记录名册,蛾眉紧蹙,凑到她跟前问道:“是在看国公府查抄的名录?”

宜锦点了点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国公府查抄出来的金银玉器比国库里的还要丰厚,可见平日里章琦是如何搜刮百姓的。我?也不信,只凭借他一人能够获利这么多,今日看了国公府的内账,这才明白,章琦不仅自己克扣军需,还逼迫其他官员一起,倘若不从,便会?被罢官。”

先帝未必不知道章琦的行事作风,一举一动,可还是坐之不理,也许是想着积小祸成大祸,一并处置,可这种养虎成患的做法,却让普通百姓遭了大罪。

萧北冥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帝王之道,有时候就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看似残忍,但却已?经是权衡利弊的做法。”

宜锦抚了抚他洗漱过还湿润的面颊,轻声道:“章琦跑不掉了。可是如何处置章家,仍旧是个难题。你是如何打算的?”

萧北冥凤眸微微眯起,“章家门庭衰落是必然?,世子章存不学无术,也未在朝中任职,留着他,还能引那人露面,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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