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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中文 > 春日暄妍/袅袅春腰 > 第81节

第81节

只是,太子殿下难免会因此而郁郁,好像他已使了八十分?的力气,还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接下来,他就要黔驴技穷了,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手段,能?讨得如太子妃这样的小娘子欢心。

苦思冥想间,一行人已经将行至筵席上,只见千秋宴上人头攒动,宾客如织,恢宏巨大?的灯树上的蜡烛影,幢幢地摇曳在两畔溪水中。

筵席的列座就在溪水两旁,参差蜿蜒。茂林修竹掩映下,豪客无数,未饮先醉。

这竟是仿佛从?画里拓下的仿古曲水流觞宴。

看来宁恪说,长安人喜好宴饮取乐,果真不是虚言。

太子的位置在上首,背临一株绿柳,柳条纤纤,风姿绰约,几乎垂入案上的金杯里头。

宁烟屿带师暄妍前往入座,这时,有宾客上前,一一向太子行礼。

但因是家宴,大?家礼数也并不甚多,便都尽数入了座位。

师暄妍的小手被?宁烟屿严丝合缝握着,能?感?觉到,少?女的掌心湿漉漉一片,他侧眸,看了一眼师暄妍,目之所及,倏地一停。

师暄妍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愣怔地顺着宁烟屿视线看去?,只见群贤列坐其次,一行行衣着华贵的男人之间,有一青年,犹如众星捧月般出现在筵席上,身姿端重,磊磊若岩,双眼烂烂如电,流转光华。

不知此人是谁,但师暄妍肯定,宁恪看的是他。

而这人,也举匏樽回以视线,眼底笑意泛滥,但那种?未必是发乎于?真心的笑容,只让人觉得凉薄。

“他是谁?”

师暄妍好奇地反捏了下宁烟屿的指骨。

他偏过视线,轻笑道:“一只臭虫罢了,师般般,见招拆招了。”

第64章

宁恪对那人抱有敌意。

师暄妍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好奇那人是谁,以宁恪的?性子, 对人喜怒如此?形于?色,毕竟少见。

那人已经举着金樽徐徐走近,眉眼?挂着笑?意,双眸内勾外翘,有狐狸眼?的?滥滥风情。

袍服迤逦,紫衣乌发,来人生得十分文弱俊秀,但举手投足间?, 又见武将的?飒爽磊落。

虽不能比太子殿下,但在长安,也?算得是少见的?美?男子。

如不是宁恪讨厌他,连师暄妍也?几乎要以为,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可见一个人的?皮相能有多迷惑人心。

师暄妍刚对此?人有了第一印象,那人举樽便道:“今日只是家宴, 那便要恕郑某对太子失礼了。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妃。”

宁烟屿巍然不动, 任由那人自来熟地举樽一饮而尽, 脸色寒漠,并不曾理睬他。

师暄妍看向宁恪,他察觉到小娘子打量的?目光, 终于?偏过侧脸, 少年男子的?面?容更为出挑, 轮廓深邃,颌骨分明, 如刀戟般锋利,更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沉稳之气,总之师暄妍看着,就更觉得英俊。

他道:“行辕的?汤泉池去祟气好像有奇效,孤但凡沾了晦气,总爱去泡一泡,太子妃也?可以试试。有些?污言秽语,腌臜之人,莫听?莫见为妙。”

宁恪从来不会如此?讥讽一个人,师暄妍再度察觉出,太子殿下对这个郑姓郎君,是真?的?很不中意啊。

也?不知这位郑姓郎君,从前是于?何处得罪过太子殿下。

郑郎君被反唇相讥,眼?底的?笑?意果然散尽,阴郁了几分,他沉着脸色,打量起了师暄妍,又道:“这就是妨害了太子殿下的?那位天?煞妖星,是殿下命中的?劫难?当真?是——”

“郑勰,”太子语调森然地打断了他的?话,⑤24九081九②“孤劝你慎言。”

师暄妍心头怔忡,郑勰说?这样?的?话,已经很是不把太子放在眼?底了,难怪宁恪生怒,就连她听?了“天?煞妖星”之类的?胡言乱语,也?忍不住怒上眉梢。

看着佳人罥烟如黛,腮若桃花,端丽的?容颜染上了几分薄怒,更添了楚楚秀致,全是为自己一言之故,郑勰得逞了,便也?再不觉得太子的?话刺耳朵,他风度翩翩地作揖,赔罪道:“小可失言,太子妃勿罪。”

起身?时,他又道:“在下郑勰,是郑贵妃的?内侄,故此?也?受邀出席大长公主的?寿宴。”

这人真?不讨喜,师暄妍一眼?都懒得施舍给他,她对宁恪这些?拐着十七八道弯的?亲戚都很不了解,但夫婿讨厌谁,她就应当同仇敌忾,也?不给这姓郑的?一点好脸色。

郑勰看出小娘子卫护自己夫君,也?不再自讨没趣,揶揄完师暄妍后,他便又回到了人群中,继续享受他的?众星簇月。

也?不知道那般讨厌的?一个人,缘何会获得众多拥趸。

师暄妍倾下眸光,将身?子向宁烟屿挨近一些?,幽幽曼言:“他是谁啊?”

宁烟屿尝了一点味道偏浓的?果酒,对她道:“郑贵妃的?侄儿,小时候,也?与我一起在修文馆听?学,长我几岁,同你那个表妹差不多,好给人使绊子施毒计,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打不过他,被他折腾了两回。”

太子殿下幼年体弱,简直弱不胜衣,人又生得矮小,常年走路都是病歪歪的?,风一刮就倒,看起来很诱人欺负。

郑勰大他六岁,站直身?体来,约莫有小太子两个长,为人又病态阴毒,处处暗中刁难于?他,因此?颇受郑贵妃的?喜爱。

在郑贵妃的?认知里,凡是能令太子宁恪不快活的?,都是菩萨般的?好人,何况是她的?内侄子。

郑勰读书也?确有几分天?赋,年幼时颇受太傅赏识,可惜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面?对郑贵妃的?宠溺不倦,郑勰为人愈发狂狷放肆,读书日渐懈怠,反倒沉湎起了声色犬马,十三四?岁时便玷辱了宫人,被阿耶一气之下发落回家了,再也?没来过修文馆。

太子娓娓道来,“后来他投了金吾卫,不巧遇我十六岁上收编北衙军,将金吾卫也?并入北衙军籍,这人就顺理成章地到了我的?麾下。”

师暄妍想到宁恪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好奇地道:“殿下没报仇吗?”

宁烟屿便对她高深莫测地笑?笑?,露出“知我者般般也?”的?赞许:“他那些?阴招我是学不来,不过来来名刀真?枪,把他打得心服口服罢了。近两年不见,他又开始嘴贱,大抵是忘了孤当初是如何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的?,你看他如今伶牙俐齿,可仔细瞧,他那颗门牙是后来补的?,原来说?话漏风。”

“噗嗤。”太子妃一个没忍住,笑?得差点儿伏在太子殿下的?身?上。

筵席快开了,他们这厢说?着话,引来了不少人主意,宁烟屿将双臂扶住师暄妍柳腰,稳她在猩猩毡铺设的?弹花垫子上,凑近一些?,道:“师般般,有人在看我们。”

他是太子,一言一行自然都颇受瞩目。

师暄妍也?察觉到了,自己笑?得花枝乱颤,属实喧宾夺主不成体统,眼?见齐宣大长公主快要入场了,她也?忙恢复正襟危坐,轻轻一咳,稳住心态。

郑勰也?到下首对面?入了座,虽与众人谈笑?应付着,一双狐狸眼?却频频地斜斜朝着太子这席飞来,关注着这里的?动静。

众人山呼间?,齐宣大长公主出场了,师暄妍打起眼?帘,瞧见大长公主今日身?着品月色墨竹纹长袍,装扮清雅,但难掩雍华之气,于?八名女史的?打扇拥簇下,肃容振袖出场。

“今是家宴,来者是客,不必拘束。”齐宣大长公主待人接物一直都很和蔼,与她外表的?霸气侧露大相径庭。

长公主发了话,家宴上又恢复了和乐热闹。

齐宣大长公主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酒过一巡,园林中忽然燃放起了烟花。

璀璨的?焰火一簇簇喷薄举向天?幕,訇然迸裂开,又星零如雨地坠落,划入长夜。

师暄妍也?在仰目看那盛放的?焰火,火光在少女漆黑清亮的?瞳仁间?跳跃,像极了深海之中鲛人闪烁的?鳞尾,卷起星辉的?斑斓。

盛大的?焰火,将千秋宴的?热闹气氛推举向空前的?高潮。

如此?盛世,怎能不令人心血来潮?宾客酒醉也?,诗兴大发,当即挥毫泼墨留下一篇颂圣诗来。

待焰火停歇以后,师暄妍扭转花面?,有些?口渴,伸手去提壶,只见宁烟屿面?前的?酒都喝完了,涓滴不剩,她呆了一呆,看向太子殿下,压低喉舌,发出闷闷的?低音:“宁恪,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宁烟屿呢,觉得自己也?实在不像个气量正常的?男子,她适才在看烟花,看得很专注,而他在看她,看得也?很专注。

他在想,他几时能让太子妃这样?专注地看一看,再被她亲一亲,抱一抱,主动往怀里钻一钻,就好了,可这念头不能有,一有,他便感到无比的?沮丧和怅然,太子殿下一时没能忍住,便借酒浇愁起来,推杯换盏之间?,这酒壶便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来了。

齐宣大长公主留意到了他们这一席的?异常,便吩咐在旁下人,为太子多添一壶酒。

宁恪重新得了一壶酒,他又要品尝,可师暄妍害怕他醉了,急忙伸手去制止,低声告诫道:“宁恪,别喝了。”

若是醉了,在筵席上出了丑,不是让郑勰之流看笑?话么。

宁烟屿挑起双眸,昔日清冷的?眼?眸因染了酒意,显得分外清澈。

“师般般,我没醉,就算醉了,你放心,我酒品颇好,从不惹事。”

师暄妍不信。她也?没见宁恪喝醉过,若是醉了,他一个沉甸甸的?大男人,要人搬回去,实在很不方便。

她甚至现在都感觉到,宁恪像一根细细长长的?柔弱蒹葭,随时都有被风拂倒的?趋势,她只好绕过他的?腰,从底下藏匿在黑暗中的?不可见之处,环绕住宁烟屿的?腰身?,勉强帮他稳固身?形。

同样?薄醉的?郑勰,却在众目睽睽下,举着金樽,缓步越众而出。

筵席上舞姬止了衣袖,似柔弱的?蒲草分向两畔,郑勰越过一幅幅明媚如火焰的?石榴裙,来到齐宣大长公主面?前,青年人眉目若雪,缓缓往下行礼。

齐宣大长公主道:“可以明言。”

郑勰颔首称是,面?带微笑?地说?道:“小侄不才,斗胆向齐宣大长公主引荐一人。”

郑勰一语,满场肃静。

其实齐宣大长公主虽为长公主,但多年来并不曾招募门客,大长公主唯一的?癖好,便是替人拉纤保媒。

所以郑勰要替长公主引荐何人,是要替那人做媒的?意思?

师暄妍扶着醉得如嵯峨玉山之将崩的?太子殿下,也?不禁眸光凝定。

好在怀中的?太子殿下的?确如他所言那般酒品良好,便是有些?醉了,也?不吵不闹,只安静靠在她的?身?上,均匀地呼吸着。

那兰草的?芳泽一绺绺直往她雪颈里钻,温热,乃至有些?发烫。

少女的?面?颊早已被熏出了淡淡藕花红。

她想看看那郑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齐宣大长公主见他卖了一个关子,也?不免好奇:“你要引荐谁?”

若说?替人做媒,她是千百个乐意,但若说?给人指点前程,过明路,通气,把人推介到谁人帐下,那不是她这个文公主应当做的?事。

众所周知,她齐宣从不过问?朝政。

郑勰颔首道:“侄儿年前,曾路过江都翠屏县,此?县不幸遭遇百年一遇的?雪灾,道路皆被冰封雪掩,屋墙倒塌,损毁过半,翠屏县百姓民不聊生,无处栖息,险些?就要冻毙于?风雪中。虽有上下官吏极力?抢险,但奈何手中无银,无法采买,眼?看这百姓就要挨饿受冻,死伤遍野。”

齐宣大长公主喜好礼佛,是个慈悲为怀的?人,虽不过问?朝政,但听?郑勰说?来,也?不禁甚是可怜百姓,眉梢轻皱,急忙便道:“可知后来?”

郑勰叉手道:“这翠屏县中,正有一人路过此?地。当时在下与长随等三人盘桓县中,无处栖身?,眼?见七个村庄都被风雪淹没无处安身?,也?于?事无济,却见一女中豪杰,带领村民抗灾救险,于?风雪中救出了十数条人命。她也?是金钗身?,生就柔弱,但买下了县中最大的?客栈,让村民暂住,还设粥棚,救助县城中损失惨重,无力?维持炊爨的?百姓,更捐出了当时身?上所有钱物,襄助县丞重建翠屏县。如此?巾帼英雄,郑勰不忍见明珠埋没。”

齐宣大长公主听?明白了,她颔首表示赞许:“的?确是心地良善,大义为先的?小娘子,能急人所急,救助百姓,单就这一点,便已是功不可没。不过,这样?的?女子,该由圣上嘉奖,你何故将人引荐给我?”

郑勰道:“圣人已嘉其为翠屏县君。不过可惜,此?女出身?于?商贾,乃为末流。”

齐宣大长公主更加明白了,郑勰只怕是,要请求自己,以大长公主身?份,为翠屏县君说?一门好亲事。

她问?:“那娘子,年方几何了?”

郑勰回话:“回大长公主,此?女年方十七,正与太子殿下同月同日同时而生,诞于?元始七年,说?来极巧——”

郑勰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他今日藏于?身?的?锋利爪牙,目含笑?意,望向上首正维持着宁烟屿身?形不动的?师暄妍。

师暄妍胸中一动,错愕地抬眸,与郑勰笑?容阴冷如毒蛇吐信般的?目光对视上。

那人接着说?道:“正与太子妃,同时降生。”

漫长寂静。

郑勰突然把话扯到太子妃身?上,必有深意。

众人都在思忖那股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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