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红墙绿瓦,飞檐高台,碧树琼林。
秦阑夜穿着绿色官服与众官员从右侧台阶延延而上,静悄悄的走进大殿。
玄宗高高坐在金龙宝座上,他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不苟言笑消瘦的脸上带着肃穆。
“秦阑夜、江默、张卓。”他令道。
人群中出来三位绿袍官员:一位仪容端正、如竹如兰;一位身量瘦高面色寡淡,年纪也是不大,此人便是江默;还有一位年岁稍长,黑须黑发,这位便是张卓。
“此次一甲你们三人据榜,朕已下圣旨,秦阑夜任翰林院修撰、江默张卓任翰林院编修,既已入朝为官便是朕的肱骨,望一心为民,社稷为重。”玄宗轻咳了几声。
三人忙行礼答应退了回去。
“秦阑夜。”
秦阑夜忙停住脚步,毕恭毕敬垂首而立。
“你祖父秦之安是辅佐先帝的重臣,廉洁奉公,满腹经纶。如今你也首得状元,入朝为仕,望以利天下,助朕一臂之力。”
“皇恩浩荡,臣定忠君王、敬春秋,效天下。”秦阑夜肃声答道。
“好!”玄宗颇为赞赏。
一旁的官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毕竟能入一甲皆不是凡人。尤其秦阑夜,本是高官之家出生,其祖父秦之安、父亲秦守晔都是才高八斗,学识如海之人,不过就是家道中落又无人旁助,此次一举夺魁也是情理之中。
官场之中就是如此,看根骨,因此大殿之上已有一些人对秦阑夜微微颔首。
身后的张卓见状忙上前低语道:“秦大人日后有何需要吩咐张卓就是。”
秦阑夜忙回礼:“张大人言重了,你我皆为官员,只管为陛下分忧便是。”
张卓连连点头。
秦阑夜瞟了一眼一旁的江默,他脸色淡淡,两手拢到宽袖中,树身而立,不为所动。
朱樱坐着马车来到书斋精心挑选了上好的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她为江默准备的。
虽说他不是状元,但探花也属不易,现在虽是七品翰林院编修,但翰林院这地方就是储备高官之地,往上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这份知遇之交她是一定要奉上的。
之前去书院捐助,与他会过两面,这人不善言谈,沉默平静。既不像其他学子一般拿了物品千恩万谢也不会故作清高断然拒绝,就如同水一般。
这次她决定亲自再去会会,有心结交,不仅得雪中送炭也要锦上添花。
她坐着马车路过秦府,门外已经站了不少前来恭贺的人,轻云在门口招呼着,忙里忙外。
朱樱轻笑。
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这一世那一世,都是如此。
前几日,皇榜初揭,三位一甲骑马游街,整条街都挤满了人,她不想去寻这热闹,只想着若是江默是圆滑之人也定会来信感谢。
谁想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她也就只好自己来一趟。
她的马车在一家客栈停下,江默不是雍州人士,无房无舍,只暂住客栈,今日登殿后便会回乡接着家眷返京住进官署,到那时候再去只添各种不便。
她给了些银两便走进了江默的房间,这间房不是甲字房,极其普通,可见江默不是奢华之人。
他的行李只有床边的一个包裹和案桌上的几本书,床面异常整洁,方方正正的放着新叠的几件旧衣裳。
朱樱走到桌边,翻看了上面的书籍,是黄石公所作的《素书》。上面工工整整一丝不苟的用蝇头小撰写着朱字批注。
她翻看了几页,颇觉得有趣。一般人读此书都是认可赞同更甚者奉为人生之道,但他一开篇便在“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旁写了四个字“陈词滥调”。
朱樱哑然失笑,颇为有趣。
门此时开了,走进一位高瘦的男子,拍了拍身上衣袍,显然是挤进来的。
看见屋内的朱樱颇为吃惊,第一举动便是想去开门,可门外也有不少前来恭贺的杂人,片刻间他也有些犹豫。
“江大人不必害怕,我是朱府嫡女朱樱,也是来恭祝大人的。”朱樱行礼道。
“我并不害怕,只是我们孤男寡女不合规矩。”江默认真答道。
朱樱一愣,忙对兰苕耳语了几句,兰苕出去片刻,人群果然散去,朱樱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这下江大人不必介怀了能否坐下聊聊。”朱樱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默并没有坐下,与朱樱保持一丈距离:“多谢朱将军解囊相助。”
朱樱再等下文,谁想没有了下文。
“江大人不必挂怀,父亲只是爱才,不足为道。”朱樱忙客气。
这个人颇为奇怪,朱家二品重臣,他就算是榜眼也不过区区七品,旁人早就来府还礼顺带攀攀关系,毕竟二品与七品天壤之别。
又是一阵沉默,朱樱话都不知该怎么续,只得借父亲的由头多说了几句:“父亲来信问江大人回乡路程远且多繁琐,需不需要借给大人马车家仆?”
江默面色淡淡:“多谢朱大人,不必。”
朱樱心下叹了口气,此人怎会如此不知高低。
“那如此便由得大人自己方便,若需要去信朱府便是。桌上是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也是父亲一番心意。”朱樱起身要走。
“等等。”江默快步走到桌前把笔墨纸砚细细打包好,又从包裹中拿出一封信道:“多谢将军好意,江某受之有愧,此前想去信朱府表示感谢,但又有攀附之嫌,现下朱小姐来了,正好附信于你。”
“还有……”他又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放于信中:“此前朱将军援助于我,这是还给将军的。”
说完行礼双手奉上,朱樱一时语塞,这人说话行事颇为顽固,不接恐怕不会收场,只得接过东西转身下楼了。
马车上她打开信,信上只有廖廖数笔,措辞中规中矩,只是感谢,连一句经师易得,人师难求的句子都没有,落款也只有江默二字。
她合上信,这人倒像害怕朱家攀附他一般,急着撇清关系。
看来,比较棘手。
“姑娘,你用朱家的名义为他摆了宴席,会不会吃了亏。”兰苕看着朱樱一旁的纸笔道。
“无事,让他欠点人情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