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这边情况还算好,最强的秦老二也只是江湖中游水平,大致能看出两人的比拼已到了他难以企及的层次,可具体达到了什么程度,以他的阅历实在难以分辨,镖局的其他镖师就更不清楚了。
官差那边则有所不同,他们并非全是普通衙役,有几位是“公子”的护卫,武艺高低暂且不论,见识肯定比镖局的人要强得多,他们可是清楚金刀护卫钱无刃的实力水平。
钱无刃在江湖上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即便处于下游,那也是一流高手,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眼前这个小子居然和钱无刃打成平手,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刚刚见证一个十八九岁的一流高手的诞生?
十八九岁的一流高手?嘶,这着实得倒吸一口凉气以示尊敬。
传闻中十八九岁的一流高手并非没有,但那些天才只要没有中途夭折,几乎都成为了“五御六玄七宗八魁”之一,潜力可谓无穷。
钱无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内心的震撼丝毫不比其他人少,甚至还要更强烈一些。因为就在一月前,钱无刃分明看到陆行昭不过是中游水平,杀个祝屠夫尚且需要冒险,如今却已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个进步速度已不能用“快”来形容,而是“神速”!或许下次碰面,自己就不再是他的对手!
“陆少侠确实值得期待!不知陆少侠是否有兴趣跟着我家公子,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钱无刃有心为公子再寻一名良仆,陆行昭明显是很合适的人选。
“抱歉,在下承不起你家公子好意。”
陆行昭不了解钱无刃嘴里的公子,但从那位公子请水清墨聊天一事上看,不是好人。
“那实在太可惜了!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钱无刃一拱手,带着人马离去。按理说,拒绝公子的人应该当场解决,但钱无刃没有把握,只能作罢。
“我们也走吧!”
时间不早了,镖局也该出发了。
再上路,队伍安静了许多,或许还沉浸在刚才的打斗中。秦老二脸色不断变换,心里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吴崖落在队伍最后面,彻底不受待见。
陆行昭心情不太好,他预感到自己因为冲动好像已经卷进了什么漩涡,很深的那种,这与他躺平的心愿背道而驰,而且极有可能对秦安然产生威胁。
陆行昭手心摩挲着镇湖司的牌子,许久,眼神中再次迸发出自信、激昂的光芒,就像前世拼命争取地位一样。
老子最终就是要躺平的,等老子解决了挡路牛鬼蛇神,看谁不让我躺平!
傍晚时分,按照计划陆行昭一行来到县城,寻了一家客栈过夜。
只要不是在城外,走镖还是比较安全的,县城有守军,数量虽少也是正规军,山匪还没嚣张到进城劫掠的程度。至于窃贼,如果能一个人偷走八百公斤现银,陆行昭觉得还不如直接把银子送给他,免得丢了小命。
晚上,陆行昭百无聊赖,心绪烦闷,压根不想练功,就独自爬上屋顶赏月。
刚爬上屋顶,他就看见屋顶上已然立着一人。
那人头戴斗笠,身材修长,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手中提着玉箫,一身道袍飘逸出尘,颇有几分仙气。
“在下没有打扰道长吧?”陆行昭颇为客气地打了招呼。
“自是没有。如此良辰美景,正愁无人共赏,阁下便上来了,不若同饮?”道士回应道,声音如同身姿一般超凡脱俗,竟是位女道士。
是男是女,陆行昭并不在意,他又不是见到女性就趋之若鹜的舔狗,三妻四妾只是愿望而非本能。
“好!”
很多事情无需过多客套。
女道士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隔空甩给陆行昭。
陆行昭轻松接过,一饮而尽。
这是上好的清酒,不过度数不算太高,也就二十度左右。
对于能喝一斤五十二度牛栏山的陆行昭而言,来上二斤都不成问题。
与高度酒不同的是,这种纯粮酿造的古酒温润柔和,散发着缕缕清香,配上如此良辰美景,比起那种纯为社交而硬挨的高度酒,简直舒适得不敢相信。
“再来!”
陆行昭举杯,隔空讨酒。
女道士浅笑,从酒葫芦中拍出一团酒水,屈指一弹,那团酒水仿佛长了翅膀,缓缓飞到陆行昭眼前,而后乖乖落入杯子里。
隔空御物,一杯小酒,三米距离,虽然算不得玄幻,却足以表明这位女道长的实力极其恐怖,少说也是“七宗八魁”那个层级。
出门遇高手?运气不错嘛!
陆行昭一口饮下,还是那样舒畅。
“再来!”
女道长身形一闪,瞬间来到陆行昭身前,酒水再次从酒葫芦中倾泻而下。
陆行昭依旧是一口下肚。
“还可饮否?”
女道长丝毫不觉陆行昭贪婪,爽快地又为他续了一杯。
“这酒如何?”女道长问道。
“道长这酒甚妙,不似普通的酒!”陆行昭不过才喝了四两,脑袋却已有些晕乎,这才意识到此酒非同一般。
“此酒名曰千机醉,贫道精心研制酿造,普通人沾之即倒,公子连饮四杯还能安然站立,果然功力深厚!”女道长笑道,“公子还想试试?”
“小饮怡情,大饮伤身。”陆行昭稍稍压制了一下酒意,拒绝了。
女道长摇摇头,抬起酒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果真女中豪杰。
“有酒无陪,甚是无趣!”放下酒壶,女道长感慨道。
咋的,还想找三陪?
“道长,可否借玉箫一用?”
“你会吹箫?”女道长歪头看了陆行昭一眼。
“会一些。道长不嫌弃的话,在下愿献丑一曲。”
陆行昭以前看过众多乐器的用法,像笛、箫这一类有明确音阶操控的,只要手到就能掌握。以前手残做不到,现在有武功了,算不上难题。
“给你!”
女道长毫不迟疑,手中玉箫一转,横在了陆行昭眼前。
陆行昭接过玉箫。
玉箫通体晶莹剔透,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月华流淌其上。箫身修长而优雅,线条流畅自然,仿佛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绝世艺术品。玉箫的色泽犹如羊脂般洁白无瑕,又似清晨的薄雾,透着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韵。
箫管上精心雕刻着古朴细腻的云纹,还有“千机”二字拓印其上。
当手指轻轻触碰到玉箫的表面,能感受到那丝滑而清凉的质感,仿佛触摸到了千年冰川的寒冽。玉质的细腻与温润,让人禁不住想要一直摩挲,沉醉在这独特的触感之中。
看着箫口那一个淡淡的红唇印记,陆行昭微微翘起嘴角,选择自动忽略。
箫声响起,是《平湖秋月》,身处江南之地,再没有比这首曲子更应景的了。
女道长诧异地看了陆行昭一眼,没想到陆行昭还能吹出如此富有境界的曲子。女道长本就洒脱不羁,明月佳曲当前,自当开怀畅饮。女道士又开始咕咚咕咚喝起酒来,比刚才还要沉醉其间。
陆行昭发现,音乐的确有着神奇的魔力,刚才还有些烦躁的心绪此刻完全平静下来,整个人几乎都沉浸于箫曲之中。
一曲《平湖秋月》终了,又接一曲《清明上河图》,然后是《碧涧流泉》……陆行昭以前都不敢想象,自己手持乐器会是什么样子,可真当有机会拿起,已不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女道长已然喝了不少,即便是“七宗八魁”,这时候也该有些醉意了。
“公子所吹何曲,贫道怎从未听闻?”女道长带着七分醉意问道。
陆行昭回应了曲名。
“确是好曲!不如公子喝酒,听贫道吹上一曲?”
“道长请!”
酒葫芦与玉箫交换,曲声再度响起。
女道长的箫声比起陆行昭要更为洒脱,是一种翱翔于天地之间不受束缚的自由之感,既不抒情,也不咏物,更不赞景,仿若所有音符都自心底涌出,与这世间无半分联系。
陆行昭下意识对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咦,淡淡的甜味啊......”
箫声颤抖了一瞬。
陆行昭斜睨了女道长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大口喝了起来。
曲终。
“公子为何发笑?”
“门外红尘深几许,谁人能得此身闲。”
陆行昭用一句诗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就如同没有人能够完全躺平一样,这并非是人自身能够决定的,除非离开所处的环境。然而离开了环境的躺平还有另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逃避。红尘俗世亦是如此。
“公子好文采。”女道长称赞道,“公子可有建议?”
“万象纷扰难自却,不若红尘滚滚来。”
女道长沉思片刻,叹道:“公子有大智慧!”
这就大智慧了?古人见识不够啊!这不就是《唯物辩证法》嘛!感谢伟大的教员同志!
“智慧谈不上,只觉是非反正划得太清不过是误入歧途。”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贫道生于世间,倒也没有一定要堪破的想法,反而是公子,既然躲不开,何故忧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识人易,识己难!”
“贫道游历多年,今听公子作一诗,抵得过行路千里、见人千面。贫道在此谢过,这酒葫芦贫道自小就带在身边,今赠与公子,以结知己之谊。”
女道士心性洒脱,宝贝酒葫芦说送就送,看来对陆行昭甚是欣赏。
“今日已尽兴,来日方长,贫道告辞了!”
“贫道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