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掌大的鎏金铜镜上,清晰的映着一张女子的面庞。
眉如弧弓轻挽,又似清风抚柳,又似雨打青竹。
眼似星汉璀璨,又如琥珀嵌珠,又如湖水轻皱。
修长的睫毛又如珠帘轻卷,半遮了这一抹春色。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双大眼睛似泣未泣,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目含春水。
虞婉前世的时候曾经经常的问一个室友: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总感觉你要哭?
那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这种眼睛乃是万里挑一,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最终那个女同学的眼睛里的一滩春水,还是消散了。
再看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唇角似笑非笑,自然的弯成了两个唇窝,宛如两个黑洞,能摄取所示之人之心神。
轻轻的抿一下嘴,唇窝两侧的脸颊微微涌动,脸颊上又献出了两个梨涡。
刹那间,脸颊上唇窝酒窝齐现,美好而又神秘。
乌黑浓密的青丝,在头顶高高盘起,又如瀑布一般从两鬓倾泻而下,一双秀气的耳朵半遮半掩。这是古代某一时期最为流行的经典发型:垂云髻。
汉?
记得逛网店的时候,见过类似的描述,当时并没有留心,不是很确定。
头顶的发髻之上,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鎏金牡丹,发髻两侧对称的插着两只鎏金仙鹤衔枝步摇。仙鹤衔的却不是真的树枝,乃是数根细长的金线,随着主人的呼吸,轻微的晃动。
这是我?
虞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女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且未施粉黛。
又做了几个表情,镜中的女子跟着照做。
浑然天成的美。
毫无疑问,这是穿越了。
虞婉一早上都沉浸在穿越这个事实中,由不得不信。
前世化了妆也只能达到八十分的颜值,一觉睡醒,就变成了此等无可挑剔的绝世美女,如果这还不算穿越,那什么算穿越?
镜中的女子,虞婉从未见过……应该是见过的,只记得在家加班做了一个设计案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正是这样一个女子,对着自己盈盈一拜,欲说还羞,醒来便变成了梦中女子的模样。
只是那女子,想要对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脑海中,没有丝毫原主的记忆,这似乎和小说里的不太一样,更没有觉察到系统什么的金手指,只得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探索。
虞婉从跪坐中起身,穿鞋下榻,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月白掐朱的曲裾上衣,严严实实的从脖子包裹到了大腿,勾勒出女子浑圆的胸部和臀部线条,也掩盖了腰部垂下的月白襦裙。
不愧为最美汉服之一,曲裾汉服乃是古典汉服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这套衣服让虞婉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三国演义的大乔……
虞婉甩了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如果穿越已经是一个事实,那么此刻的年代,肯定为汉。
虞婉侧身,盯着旁边的两名侍女。
侍女们相貌倒也没有原主这样逆天,不过好在清丽顺眼,梳着简单的坠马髻,身穿鹅黄色曲裾深衣,半低头,恭恭敬敬。
所谓曲裾,指的是汉服的一种经典款式,盛行于两汉,称得上是汉服的鼻祖;深衣,指的是上衣一直垂到脚踝,其实就是连衣裙,还是窄版的一步连衣裙,实际是假两件。
前世作为一名经常逛网店的爱美女子,虞婉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虞婉是买过的。
迷迷瞪瞪的一早上,侍女们让做什么,虞婉就做什么,被服侍着穿衣洗漱,直到侍女拿了镜子过来梳头,虞婉才清醒起来。
两名侍女也在暗自奇怪,今天的主人家格外迟钝,一早上都没说过话,喊她做什么也不回应,也是喊了几遍才有反应,好在还算配合,以至于平日里片刻就能完成的工作,今日居然拖延到了日上三竿。
虞婉不是不回应,是不敢。
穿越这种事,敢叫别人知道吗?
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一早上其实都是侍女在说,虞婉只以摇头点头作答。
好在侍女说的话,并不难懂,似是北地的一种方言。
良久,虞婉在转过身,打量着屋内陈设。
屋子看样子不小,塌的一边墙壁上,开了两扇窗子,以木棒支楞,潘金莲同款窗户,刚刚梳妆的地方就在其中一个窗子旁边。
塌挨着的墙壁上,只有一扇窗户,另一侧则对称的亦是两扇窗子。塌的对面,两条从房梁上垂下的布隔开了视线,看不见外间什么情况。
目之所及,这个寝室也有二十几个平方。
房间内并无太多装饰,仅在梳妆台的对面两扇窗户中间,蹲着一个剑架,举着两把紫金宝剑。
虞婉上前两步,依次将两把剑抽了出来,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两把金色的宝剑被抽了出来。
是铜剑?
很重,但是远不及黄金那样重。虞婉双持宝剑,默默掂量了一下,大约四五斤的样子。
剑身之上刻画了方形和叶行交错的图案,在初阳的映射下,宛如流星在期间流淌。
重点不是剑,而是这具身体,双持四斤多的铜剑,竟恍若无物……
右手手腕轻轻一抖,一个剑花便使了出来,力量与灵活并存!
乖乖……
虞婉吞了一口口水,捡到宝了?
不仅有倾世之姿和完美的身材,更具力量和灵活,这是前世作为社畜做白日梦都没胆子敢想的身体,如今……
这是我?
虞婉越发的好奇起来……原主到底是谁?
现在处于哪个时代呢?
如果这是汉代……比如说汉武帝,武帝是死后的谥号?生前的话……当今天子何人?
又或者是天干地支?如果是天干地支的话,想必问了也白问,反正听不懂。
虞婉抿抿嘴,不敢面向侍女,开口道:“吾……”
又觉得不妥,随改口:“今昔何年何月何日?”
两名侍女觉得主人今天不对劲,一早上什么也不说,开口便问时间,还问的这样奇怪。
其中一名侍女作答:“今乃一之日第四日。”
虞婉在思考,一之日第四日……
实在理解不能,一之日是什么日?
见虞婉半天没说话,这名侍女思考了一下,不确定主人今天是不是睡傻了。但是做下人的,无不是的主人。
只得道:“恕仆清多言,豳(bin)风有诗曰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所谓一之日,便是每年第一个月,天气由凉变冷。眼下粟稷新收,过几日会越来越冷,兴许还能见到今年第一场雪。”
一之日第四日是指正月初四吗?
好像哪里不对。
虞婉皱了眉,正月初四天气开始变冷?第一场雪?粟稷新收?
谁家寒冬腊月份收庄稼的?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其实还是有一些别的信息的,比如说,会下雪就代表这是北方。栗是小米,稷呢?大概都是北方的粮食作物。
索性不再自寻烦恼,继续探索这具身体。
虞婉抬起右手,试着耍一个完整的剑花,不过才转了两圈,便险些伤到自己,只得弃剑。
“咚”的一声闷响,剑斜着扎进了墙里,带下来一块块的土墙皮。
“呃……”
这算不算是脑子跟不上身体?
身体太优秀,以至于脑子显得拖了后腿。
虞婉搜索了自己的脑子,从小到大,没有半分关于耍剑的记忆,更不论是玩剑的技巧了。
索性又把双剑插回原处。
想了想,虞婉又双手掐腰,抬起了腿……
很轻松的完成了一个站立劈叉!
又回忆儿时在学校玩的花样,身子微微后仰,顺势便轻松了做了一个下腰。
至于凌空翻跟斗……脑袋里没有装这个技能,有了方才耍剑的经历,就不去啪啪打脸了。
两名侍女此刻也有点惊呆,不停的交换眼神:果然贵族自有神经之处,凡夫俗子无法理解。
待虞婉消停下来,侍女清才问道:“食时已至,可唤朝食?”
虞婉默默的翻译了一下,才点头道:“可。”
又暗自吐槽一番:十点吃早饭吗?
另一名侍女应声而出,随即留下的侍女清继续道:“大王今日设宴,小君勿念,朝食自享。”
虞婉琢磨了一下:原主这女人已经结过婚了?老公还是个霸总?小君是说我吗?设宴?
便问道:“所宴何人?”
侍女清摇头:“仆不知。”
不多时,侍女送进来盛在黑瓷碗碟中的早饭,摆放在塌前的矮脚案几上:一碗白米粥,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一碟水煮秋葵,一碟水煮不知道什么肉。
虞婉没动筷子,不动声色的扫了两名侍女一眼,两名侍女居然两眼放光的在悄悄咽口水?
这是什么神仙食物?怕是狗都不吃……
尤其是这个秋葵,前世当做减肥餐买过一次,口感似鼻涕,籽还特别多……抱歉,告辞。
虞婉沉思起来……
要么这个老公是个冒牌霸总;要么……
最大的可能是,这里是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之前,西域的好东西还没有拿过来,大吃货帝国还没有开始她的美食之旅。
人是铁饭是钢,总归还是要吃东西的。
虞婉夹了一片肉,寡淡无味便放弃了,就着水把煮鸡蛋吃了,剩下的分给了侍女,居然换来了一顿感恩戴德。
也就刚吃完鸡蛋的功夫,侍女收走了碗碟,外间传来一名南方口音的男子声音:“大王令美人宴上作琴。”
???
美人?
“大王所宴何人?”
“沛公二三子。”
虞婉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甚至带翻案几:
沛公刘邦!
虞姬虞美人!
那么大王就是项羽,在北方请刘邦吃饭……
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