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随波逐流。而更常发生的情况是,在抗争意识萌生前,就被同化了。
可他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怜悯她,他当下的境况不也同样如此吗?
周竟放下菜碗,拎起周枳实的衣领,“吃饭了。”
她的性子像极她父亲,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吃饭比跟安媞争个你死我活重要,她“蹬蹬蹬”跑去洗手。
一转眼,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凑到桌前,夹起炸南瓜花尝了一小口。
做法简单,花裹满蛋糊,加少许调料,下锅炸得酥脆捞出。底下是鲜嫩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清甜。
她咂了咂嘴,还想继续尝,被周竟拍了下头顶。
“安媞小朋友,你也没洗手。”
安媞最最最讨厌别人碰她的头,猛地回头,结果目光只对上他的喉结。
话说,他到底一八几?
身高被碾压的羞愤之余,她又为他这副口吻感到恶心,“周叔叔,你当是哄三岁幼儿园小孩呢?”
“你都叫我叔叔了,不就和枳实同辈么。”
他又淡声说:“哦,对了,我还应该庆幸,你不像三岁的挑食小孩一样,需要喂饭。”
安媞:“……”
第07章 第七朵花
安媞特别挑食。
别人总以为,她这么瘦,是因为吃得少,再不然,就是天生吃不胖的基因。
其实不是。
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各种挑毛病,同样的菜,她上一顿还能吃几口,下一顿就不想碰了,吃饭跟数米似的。
周竟做的都是家常菜,谈不上绝世美味,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还是乐意尝试一口的。
比如这乡下路边随处可见,没什么人稀罕的南瓜花。
安媞悲哀地想,有朝一日,她居然也要面临消费降级——还是断崖式的降法——的窘境。
夏天本来是她胃口最差的季节,大抵是今天上午走太多山路,消耗大量精力,她的食欲因而大增,胃内深处像有只饕餮,亟待投喂。
可嘴上刚嫌弃了,转头又狼吞虎咽,岂不是太掉面子?
所以,安媞依然只吃了几口,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
比起她,周枳实吃饭就叫人省心多了。
桌子的高度对她的小个子不太友好,她捧着碗,用勺子扒饭,偶尔有几粒米会漏出来。
虽然周竟不支持她这么大了还不爱用筷子,但她正长身体,这样吃得多,也就随她去了。
今天的菜很素,除了炸南瓜花,就是一道丝瓜蛋汤,拍黄瓜,茄子肉末。
最后剩下的菜,是周竟一个人就着饭吃完的。
菜碗底儿空,只剩汤汁和辣椒。
安媞觉得他这种行为,很像饥荒年代,舍不得浪费一丁点粮食的穷苦人民,孩子吃完精华,父母扫碗。
不过,安媞问:“不给奶奶留吗?”
周枳实解释给她听:“我们家有的地离得远,奶奶带了干粮,就不回来吃午饭了。”
“啊?为什么不集中在一块啊?”
周竟家的地分布零散,是多年前分配的问题。
现在还是承包制,因为种地苦,赚的又少,导致闲置土地越来越多。村里为了提高利用率,促进户与户之间流转,个人可以按照意愿将土地租出去,同时也可以提高收入。
周竟话到一半,安媞的头就大了,“周叔叔,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吗?”
“对农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土地、粮食,村委很多工作都是围绕着这些展开的,你至少得了解最基本的情况。”
安媞说:“你也就聊这些的时候话多,平时就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好像多说就要你命一样。”
他不以为然,“是吗。”
瞧瞧瞧,还不是吗。
她又好奇:“你这么热爱家乡吗?讲起来如数家珍的。别人都往外跑,你倒好,往回走。书记今天还说,宜江都没多少年轻人愿意回来。”
“你就当是因为我在祁州混不下去了。”
说完,周竟拿着她没吃剩的饭去后院喂鸡。
安媞见状,内心涌出一种淡淡的,微妙的不适。
下午,周竟没有闲下来过,他收拾完,又接连打了几通电话。
是跟商家、快递公司的。
村里种出来的庄稼,自己吃是吃不完的,卖又难以卖个好价格,或者根本卖不掉。现在有助农政策,由他牵头联系,将农产品通过电商平台卖出去。
但农民又不懂保鲜、打包等技术,他专门请了人,给他们上培训班。
这些也才起步不久,每个环节都会时不时冒出新问题。
比如运输。
草莓是春末夏初的水果,前两个月上市,因其特别脆弱,哪怕包得再精细,路上颠簸得狠了,也会碰撞得汁水横流,导致亏本。
周竟的公司主要做的是推动农业集约化、数字化,现在智能化是全球趋势,宜江跟不上趟,自然容易被时代淘汰。
他回宜江没两年,到现在也只和政府、各科研机构、社会组织等达成初步合作,体系尚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