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咸丰三年),鸡昂带着简单的行囊已经走出了生长于兹的连连大山,穿城过镇、投店问路、风尘仆仆。
这一年,义举于广西的太平天国运动正不断壮大,在岭南一带珠江流域跨省纵横,起义队伍声势浩大连克州县。
由于太平军宣传拜上帝教,利用宗教形式麻木组织群众,虽然人数众多,兵锋极盛,鸡昂却对这支队伍提不起兴趣,更不消说投奔加入了。
这一日清晨,鸡昂盘点好行装,准备去湘乡去拜访一位药材商人。
这位药材商人是往年的生意伙伴,他的药材大多转卖给了这位商人,这人心肠极好,看鸡昂可怜总是以高出一般行情的价格收购药材。
这人喜文好墨,对书画古玩有很高的热情和鉴赏能力,并且没丝毫铜臭气和市侩作风,鸡昂这里有几幅“神猪手”老先生的墨宝要出手,想去他那里碰碰运气。
出得城门,徐鸡昂款步徐行,粮水充足的他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景致秀美,倒是独有一番漫步山水的惬意。
老先生先前总是训练他仿写古文名篇,此时兴起的鸡昂,边走边看倒也在腹中酝酿一些文章片段。
刚这样想着,不远处的打斗声传来,打乱了他颇为得意的文士情节。
走出树林之外,百米开外的开阔地带,两伙队伍正在激战。
一伙人服装不一,头戴长巾,脚着草鞋,感觉像是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
虽然没有严整的战阵,但是在几名骑马头领的指挥下和对方打斗得也是有来有往。
对面的队伍,都穿着着统一的清兵制式服装,和之前绿营军不同,每件上衣后边都有一个大大的湘字。看样子应该是最近地方官僚自行组建的团练武装。
军容颇为严整,一小队步兵配合一队骑兵弓箭手,正在稳步推进,仿佛有着必胜的把握,因此并不着急全力进攻。
为首的官军军官旁边有位文官,正在同他耳语,似乎在布置什么战术。
随后,军官高喊道:“尔等愚民妄顾皇恩,聚众叛乱,按律一概当斩。但我家大人仁德宽厚,有意招抚,放下武器投降者一概免死。能全力归顺者,可以入我湘军,按能力核发饷银。”
山寨城头的大头领听后,大喝一声:“收兵入城!”队伍边打边退,全部撤进了山寨。
湘军并不追击,军官继续喊道:“傅寨主,你不为自已考虑,也该为手下的兄弟考虑,你们人单力薄,想要守城断无可能。今天是你们最后的期限,明天大军开到,定会把你们一体剿灭,不要执迷不悟。”
傅寨主回道:“为满清卖命,万死不能。你们不用多费口舌了,睁大眼睛看看我这山头的大旗,再做招安的美梦!明天决一死战便是。”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文官头尖似蟒,美髯修长,面色刚毅。
瞥了一眼那写着“反清复明”四个大字的寨旗,没有任何反应,已没有再下达任何指令。
向领头的军官摆了摆手,这支官军队伍便偃旗收兵了。
躲在树后的鸡昂,悄悄地观察了整个发展经过。
心想这个寨主倒是有几分骨气,但是这种固执可是要冒着全寨被杀的危险的,心中不免又对明天山寨一干人等的性命担忧起来。
光顾着观看前面的两军对阵了,鸡昂这时却忽略了自已的身后。
他突然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已身后站着两人,刚想抽出自已的短棍,却被一柄短刀抵住了后背。
鸡昂急忙示弱讨饶,“好汉饶命,我只是过路的人。”转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年纪和自已相仿。
手持短刀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她身后是个手握长枪的少年,少年表情局促似乎有些紧张,相反女孩神情自若,杏眼微怒。
如果不是这种刀剑相向的紧迫场景,鸡昂都会心生出几分羞怯,他在深山里可没见过这种清丽脱俗的女孩。
女孩面带警惕的问道:“你是什么人?见到有官兵出没,为什么不逃跑,却在这里偷看。你分明不是着急赶路的行人。”
鸡昂辩解道:“我是来自山村的采药人。没见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一时紧张,根本不敢逃跑,怕被那些人发现。我干的都是小本生意,求女侠放过。”
女孩见鸡昂回答的有些合理,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怀疑。
毕竟,她眼前这个少年,在利刃面前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惧意,让她心中总是怀有不安。
她看了看鸡昂怀里的短棍,再看看面带几分笑意双手摊开的少年,仿佛预感到他如果有时间出手的话,失手的一定是自已。
女孩强作镇静的状态,说明她之前一定没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鸡昂决定看一看事情的发展,再做处置也不迟。
“愣着做什么?剑堂,用绳子把他手捆起来。带回山寨,让父亲定夺发落吧。”
“可是,咱们今天是偷偷下山的。抓个人回去给父亲,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闭嘴,别说话。我们这是为山寨立功,出了事情,我来扛着。你把他手捆紧些。”
鸡昂听着这对初出茅庐的姐弟对话,心中不免感觉有些好笑。
现在早已没有了紧张的感觉,他心中想正好上山看看,如果这里真是群替天行道的绿林豪杰,一定要想办法帮他们逃过灭顶之灾。
原来傅寨主名叫傅大纲,本来是江西一带天地会的成员。会中势力最盛的时候,也有上万成员。
本来天地会的成员都是暗地活动,定期聚会,平时都有自已的生计营生。傅大纲原来是贩卖土布的把头,手下有着一些卖力行脚的辛勤工人。
可是自从五口通商之后,英国商船运来大量纺织品倾销,大量收购土布的商人都破产了。
这些以运送土布为生的劳力没有了生计,天地会的暗地活动也就变成了明面活动。自已占山为王,依靠打劫地主以及官绅为生。
由于各个山头各自为政,没有德高望重的人来统领,很多起义队伍都被官府剿灭镇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