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的曾府，这一晚灯火通明，曾国藩特意摆下家宴为胡林翼饯行。

今天下午胡林翼突然接到军报，说是太平军的前哨已经到达了九江，九江知府连忙写信向驻守武昌的胡林翼求救。

太平军西路军兵锋极盛，并且经过了在安庆的休整，现在直逼九江，军情似火，九江以后便是汉口，胡林翼自然是不敢怠慢，他准备连夜启程赶回驻地。

曾国藩见他已经来不及在水师方面取经了，直接下令由彭玉麟的副将杜青云，率领“水字营”3000水军驰援武昌。

此时的曾国藩，踌躇满志自然没有把粤匪的西扰放在眼里，他认为胡林翼一定能顺利解除九江的危机。

晚宴之上，他轻松异常，他知道胡林翼在黔地经营多年，还特意在衡州找了最会做贵州菜的厨子，精心准备了简行的酒席。

但是，人的悲喜感受却不能心意相通，胡林翼此时却是严肃谨慎，不苟言笑。

酒席之上，骆炳州和彭玉麟作陪，这两人也都是心思深沉的沉稳谋士，要是说决胜千里的筹划，他们可以滔滔不绝，但是要活跃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却是难上加难了。

因此，整顿饭吃的沉闷压抑，曾国藩面露难色，又无处排解。

送走胡林翼后，骆炳州特意留下了在府外待命的鸡昂。他知道曾国藩欣赏这个年轻人。

这时骆炳州想到了还住在东跨院一侧的舷歌。

回到府里的他，安排下人重新上了一桌酒菜，对曾国藩建议道：“现在胡大人已经走了，但是备下的酒菜还有许多，不如让刚刚在外边待命的众将士们，进来吃饭吧。另外，徐将军是不是让他来内席？”

曾国藩回道：“好，都听你的安排。让他和罗大南一起来里间就坐吧。”

骆炳州接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去扬州商办军务，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位唱曲的姑娘。听她口音是衡州人士，我见她可怜，就把她买了回来。现在就在东跨院一侧住着呢。不如今日，咱们听一听曲子？”

曾国藩笑道：“你这个老狐狸，今天又来引逗我。”

骆炳州见曾国藩笑了，也是一脸坏笑。

“罢了罢了。让她进来弹一曲吧。”

鸡昂虽然文武双绝，但是从未喝过酒，根本不知道自已酒量很差。

这次他确实要知道了，因为他旁边坐着的是罗大南。在酒量上，湘军里罗大南敢谦虚第二，绝对没人敢承认第一。

在舷歌进门之前，鸡昂就已经被罗大南几杯酒灌下了肚。

曾国藩看着自已麾下的这两个活宝，也不去在意什么酒桌的礼节了，他坐在对面自斟自饮，仿佛在看皮影戏一般，简直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此时，舷歌已经在房间里摆好了古琴。

她轻声问道：“大人，今天我弹什么曲子？”

骆炳州望向曾国藩。

“先弹一首春江花月夜吧。”曾国藩说道。

曲声婉转地飘荡在整个狭小的房间内，每个音符都听的清清楚楚。鸡昂虽不懂什么音律，但是却被这细腻柔美的曲调吸引了过去。

有些微醉的鸡昂，望着舷歌，有些出神，不是她美丽的容貌吸引了他的注意，而是她整体的气质简直就像一面镜子。镜子的反面是英姿飒爽的善祥，弱柳扶风与其相比本就是一种镜像。

这时的曾国藩也是有些醉了。

他对骆炳州说道：“准备好笔墨纸砚。我要写副对联。”

骆炳州见曾国藩来了雅兴马上让下人做好了准备。

曾国藩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了上联“美酒留连三夜月”。

“你们谁来下联？”

鸡昂这时也已经醉了，他拿起笔来，当仁不让，工工整整地正楷写毕，“水光翻动五湖天”。

在他放下笔的瞬间，他却突然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的余光看到了舷歌的右手正伸向了古琴下侧的暗格。

舷歌根本没有来的及打开暗格，鸡昂就装醉滑倒，侧身倒向了舷歌。

他顺势紧紧搂住了舷歌的纤腰，强大的指力让她动弹不得。

他并没有打算放开舷歌，反而在起身时顺势一把抱起了她。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曾国藩面前，说道：“楚庄王有绝樱之会的轶事，今日鸡昂斗胆请求大人将此女子赐予在下。”

曾国藩看着下联，仿佛已经置身于湘军水战的现场，默默吟道“好一句水光翻动五湖天！好一句水光翻动五湖天！”。

曾国藩如同猎鹰狩猎般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对风仪正茂的年轻人。

随后爽朗地笑道“你不必恭维我一鸣惊人，你所请求不过是小事一件，今日这女人赏你了！”

罗大南已经被这波操作吓的目瞪口呆，原来大人的女人还能这样抢。更吃惊地还在后边。

曾国藩接着对鸡昂说道：“今晚你不用回军营了，就在舷歌的东跨院住下。”

鸡昂倒也丝毫没有客气，双颊泛红，假意借着酒劲儿竟开口说道。

“谢大人恩典，小人不胜酒力，无法继续…无法继续作陪了，现在就回房了。谢过大人…”鸡昂的口齿已不清楚。

只见他自顾自地起身，摇摇晃晃地抱着舷歌出了屋门，感觉随时就会歪倒。

舷歌被他之力所控，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同提线木偶般，被鸡昂穿堂过道得一直抱回了房间。

夏日清晨的阳光，很快洒满了小院。气温上升的很快，阳光透过窗纸，伴随着聒噪的蝉鸣，还有兰花的香气，充溢满了整个精致的房间。

宿醉的鸡昂在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摇了摇头，还是十分沉重，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能对昨天抱起舷歌走出房间之前的事情有些印象，随后的事情已经全然记不起来了。

他看了看自已，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又巡视了房间一周发现空无一人。

桌上是舷歌昨晚弹奏的古琴，他看了一眼古琴侧面的暗格，发现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