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呼的吹着,俺趴在车上露着个脑袋看着走过的风景,一片黄黄的土地,无比的荒凉,可是就是这样的隆冬景象,却孕育这来年的勃勃生机。前面的老牛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传来老马“嘚儿、嘚儿”的赶车声,老牛边走边拉着牛粪,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鼻子前面飘来了阵阵的牛粪味儿,闻到这牛粪味儿,我就又想起了爹,心里想“俺这个爹还是俺爹么,当了大官儿就不回来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连个信儿也没有。”想完这些,又抬起头来对着娘说“娘,俺爹啥时候才能回来啊,俺想爹了。”
娘好像是啥也没有听到一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们路过的车胎印儿。
我也不知道是赶了多长时间的路,反正我记得到县城卫生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由于早上就喝了我最爱喝的开水冲鸡蛋,我也饿的心里有点发慌,可是想到俺娘出门啥也没吃,也就忍着没有再嘟囔什么。
后来我就记得我们来到卫生院,给我看病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女医生,梳着高高的马尾,还有身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走出平台村子,同时也对什么是体面有了些许概念,以前感觉俺娘在村子里就挺好看了,现在一对比,感觉总是差了点什么,倒也不是这个女医生长得多好看,还真的是人靠衣装。她用手电在我的耳朵照了又照,体温计也是量了又量,二十分钟后就对我和娘说“妹子,要我看你家这孩子以后右边耳朵可能就听不到了,那一巴掌可能没有全部扇到脸上,而是扇到耳朵上了,有股子寸劲带着气压把孩子耳膜给穿孔了,发了一天烧,现在耳朵里面都是血块,还化脓了,我这条件有限,也只能是给你把孩子的耳朵里消炎处理一下,至于孩子以后咋样,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左耳好使也不算什么。”
”俺知道了,您看看俺看这个病得掏多少钱?“娘好像心里早有准备一样,眼睛躲闪的低头讪讪的嘟囔了一句。
“你给卫生所交三块钱就行了。”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当听到三块钱的时候,娘就犯了难,那个时候到县城吃顿羊肉是2毛钱,买条裤子一毛六。爹娘种地算完公分,辛辛苦苦干一年,家里收入在十五块钱左右,父亲给村民看病基本上也能挣个十来块,可是自从夏天父亲走后,今年家里也就收入了八九块钱,娘出门看病带的这两块钱也不够交钱的,直到出医务室门以后,没等娘开口,老马就把牛车牵过来了。
“老马大哥,俺给孩子交钱.......不太够.......”
“赶紧上车,刚才钱俺已经给交完了,咱赶紧拿药往回走,趁天黑前能到家。”
听到老马给交了钱,无助的娘百感交集,想说什么,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
虽说那个时候看病只收挂号费,针药费只收了8毛8,现在想想,哎,那个时候人民的幸福感是真强啊。
“根壮媳妇儿,你家爷们儿在的时候没少帮他大哥,这头老牛下了两个犊了,我都卖了好十几块了,壮子给大哥看病,又给这老牛看病,啥时候要过大哥钱?大哥也没啥好报答的,也就是夏天捡了麦子往你家垛里倒两筐,在河里摸着鱼了给大强二狗解解馋,今天这三块钱你也不用多说,你心里过意不去就当大哥借给你的,等狗子懂事了,没事上俺家跟他大爷多拉呱拉呱他大爷心里就乐呵的紧啊。”
母亲低着头默默的说不出话,可能所有的感激都在这沉默中流露的真真切切吧。
当老牛走到我家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强哥在地上给妹妹用火柴插进药瓶胶塞里做了一个简易的陀螺,逗得小清歌手舞足蹈。我记得那天,娘给俺煎了馒头片,就我吃的满嘴流油,大强哥啃着芥菜疙瘩说自已吃饱了。
次日清晨,娘给我们穿好衣服,出门之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的推开院门,朝斜对门亮子家去了,我在床上躺着没有动,大强哥好像意识到什么,跑到东屋拿了个什么东西揣到怀里也跟了过去。
不多时,我在院子里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亮子娘泼辣的叫骂声。”俺没有打你家狗子,你哪只眼看到俺扇他脸了,还整个俺给他耳朵扇坏了,放恁娘个屁,我就不信我推他一下他耳朵就不灵了?!要我说就是你个贱货家里没男人了慌着跟村里的野男人胡混没管你就崽子发烧给烧坏了!“
“小嫂子,俺家根壮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对不住你家吧,为啥俺家男人一走你就能这么欺负俺们孤儿寡母?俺从来没提过让你赔偿俺啥,但是公道咋都得是个公道吧?!大夫说了,狗子耳朵这辈子就听不着了,你一句跟你没关系就没了?”娘咬着牙说。
“滚恁娘的吧,你在这儿放恁娘狗屁呢?要是赶着头两年我当红卫兵的时候,别说扇一巴掌,我把这小贼崽子脑袋拧下来谁也不敢说什么!在这跟恁爹胡乱乱,也不看看你讹的是谁!“亮子爹瞪着眼骂着,说着一脚把母亲踹倒在地上,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大强哥看到了,顿时就红了眼。说时迟那时快,谁也没看到他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就冲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生了锈的剪刀照着亮子爹的肚子就扎了过去,亮子爹一脚又把大强哥踹倒了,母亲看到这这一幕也懵了,亮子娘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就看亮子爹肚子上的棉袄被红色印出一大片,疼的啊啊的乱叫,红着个脸就摸了一把扁担朝这大强哥身上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