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出了甬道,随手关上暗格,却听门外响起阴阳顿挫的敲门声,她忙收拾神情去开门。
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神色焦急的朱祁钰,孙太后一惊:“祁钰,你怎么来了?”
朱祁钰瞥了眼太后,忙拜倒道:“京城又出了命案,刑部侍郎李密家中无故起火,眼下一家老小生死未卜,儿臣想去......”
孙太后眼珠子打了个转,温言道:“哀家这边没什么事情,你要去就去吧!明早记得过来接哀家便是。”
朱祁钰嗯了一声,起身忽然道:“太后要不要换一间房子住,这间房的尘土也忒多了。”
孙太后啊的脸色变了变,苦笑道:“不......不碍事,入乡还要随俗的,祁钰你不必管哀家,哀家想去后厨看看有无食物,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饿了。”
朱祁钰听到太后饿了肚子,忙飞奔离开,过不过时带了个厨子过来:“儿臣早已安顿了御厨,您想吃什么,尽管让他去做便是。”
孙太后点点头:“还是祁钰想的周到,你皇兄以前就没你这般细心。”
朱祁钰一惊,总觉得太后今天的转变有点大,可他细细想来却想不出转变在哪里。
“孩儿告辞!太后用膳后,早点歇息。”
孙太后目送朱祁钰离开后,脸色唰地一变,道:“哀家要吃荤菜,你拿手的是什么,全部给哀家做好送到此间。”
御厨有点为难,要知道这里可是寺院,寺院内向来是禁忌荤腥的,眼下太后却要吃荤腥,那不是妥妥的为难人吗?
“怎么?这事有点难办?如果你办不了,那就让别人去办,你这御厨也就算做到头了。”
听到孙太后这么说,御厨猛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小的这就去做,很快就能送来。”
孙太后双手合十,朝着门口的方丈一笑,也不说什么歉疚的话,直言道:“今晚就有劳大师让寺院僧众为我母子守夜了。”
主持口宣佛号,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又有您这样关心他的母亲,此后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再次听别人真心夸赞自己儿子,孙太后开心极了,强忍激动说道:“大师谬赞了!”
饭菜做好,孙太后却迟迟不让御厨离开:“你将门掩好后,将那暗格转动三下。”
御厨不明所以,只能按部就班做了。
暗格开启,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不及御厨惊讶,已有一柄长剑抵住他的咽喉。
御厨步步后退,失色求饶道:“太后,您不能这么对小的啊,小的无罪,小的从没想着要害您。”
孙太后缓缓倒了杯酒,笑道:“你不认识他吗?”
御医但见挟持他的人一身长衫,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容貌神威面有一副王者风范,可饶是如此,他却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
见他连连摇头,孙太后冷笑道:“就你这样的人,也敢当别人的狗腿子!”
御厨慌忙拜倒在地,磕头连连,口口声声叫嚷着饶命。
太后哼了一声,道:“哀家问你一句,你若不说实话,定然活命不了。”
御厨连连点头:“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后问道:“祁钰安排你在此,不仅仅是为了给哀家做菜吧。”
御厨低头却迟迟不语。
单手持剑的灰衣人怒喝道:“说!”
御厨果然害怕,哆哆嗦嗦后说道:“我说,我说,别杀我!泯王说要小的帮忙盯紧太后的一举一动,因为他觉得您今天有些古怪。”
灰衣人放下长剑,低声对太后道:“娘,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孙太后哼了一声,道:“就这么信不过为娘?不就是身上多了点土么,他做梦怕是都想不到你在为娘身边。”
朱祁镇苦笑指了指地上惊魂未定的御厨:“他怎么办?”
孙太后到底是经历过朝中风雨的人物,见此情形,道:“他若不归于皇帝,那便让他去死好了,莫不成还要他活着告密吗?”
朱祁镇愤愤丢出长剑:“要么自尽,要么留着跟随朕,两条路你选吧!”
朕?
他是......
“皇上,您是当今圣上?”
御厨大惊失色,颤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皇上住在此处,还昧着良心为泯王做事,求您给小的一条活路,从今以后,小的一生只追随皇上您,永不复叛。”
孙太后眼神与儿子交接,目露欢喜:“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如果皇上喜欢你的菜,以后御膳房就交给你搭理了。”
大悲大喜之后,御厨已然有些站立不住。
见御厨的眼珠子直直打转,朱祁镇苦笑一声,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闻了闻,道:“没用的东西,浪费食材!”
太后啪地将筷子摔在地上:“哀家给你机会,你自己没本事,现在就去自裁吧!”
别说御厨了,眼下就连朱祁镇也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话。
儿子就很不讲理了,没想到连太后也是这般。
果然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皇上,饶命啊!”
御厨拾起剑,迟迟不肯自刎,哭的老泪纵横。
朱祁镇听他呜呜咽咽哭的难受,再说他也罪不至死,只因论做饭他真的不如自己,当下恳求太后:“娘,念他是初犯,孩儿以后再传授他厨艺,您就饶了他吧!”
传授厨艺?
孙太后诧异道:“儿啊,你啥时候学了做饭的?”
她夹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朱祁镇故意整御厨,原来是真的不合自己口味,当真是有些错愕。
“孩儿懂的可多了,娘以后就知道了,孩儿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朱祁镇很是乖巧的说完,道:“其实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用心都能做好的。”
孙太后甚是欣慰:“我儿当真长大了,娘高兴。”
忽的脸色一变,道:“刚才祁钰说是刑部侍郎李密家里失火,一家人生死未卜......”
朱祁镇不断给母亲夹菜,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母亲放心!孩儿早已让姜维和阿术埋伏在京城,他们两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想来定会救出张辅和李密一家人,现在就差孩儿如何跟随母亲入宫了。”
孙太后见他处变不惊,再想想刚才朱祁钰的表现,不禁露出喜色:“我儿比泯王要出彩许多!来,这杯酒水就算是娘敬皇上凯旋的。”
朱祁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酒,道:“娘,孩儿多年不孝,老是气您,从不为您着想,现在想来很是后悔,您不必再喝,孩儿自罚三杯。”
说着,三杯酒水全部下肚。
孙太后满眼皆是惊讶,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现在真成了位男子汉,这老成持重的举止,这无比镇定的气势,换了谁家女子能做到不喜欢。
“儿啊,你也将就吃点,今晚就跟为娘一起睡下,你再跟娘传授下按摩之道。如何?”
朱祁镇瞥了眼屋子里的两张床,这才释怀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