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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4

颇为得意,不待开口,他却已换了神情,哼笑一声道,“少拿陈雪堂气我,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聂昭目光一僵,终是耐不住了,霍然起身拦了他执杯的手,“如今全上海都在传我与陈雪堂有私情,宋方州,你真不在乎么?”

“为何要在乎?任他们说去便是,积销毁骨之事我宋某人见识得多了,此事算得什么?”

“此事与旁的事怎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宋方州反问,笑容愈深,眼里浮现淡淡的轻蔑,望得聂昭心里一寒——她始终以为,对他来讲,她应是个特殊的存在;而如今的这一刻,她甚至连讲出这一句的勇气也没有了……

未及缓过心神,宋方州已抬手拉了她坐回原位。

他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指间依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沉肃神情仿佛一匹猎人的豹,迫使她迎向他的眼神,“聂昭我告诉你,成败面前,全世界都他妈一个样,谁也不特殊。成事者生杀予夺,败阵者身败名裂,真真假假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待到这场官司打完,上海滩的风向便会转到我宋方州这边来,你与陈雪堂的事,自然也就变作另一番说辞了。”

聂昭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惊愕盯了他,已然脱口,“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方州重新展了笑容,任凭壁灯光晕将他轮廓勾勒得愈发鲜明,微挑的眼尾带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阴与寒,“你是如此伶俐的女子,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要你出庭讲些什么吗?”

这波澜不惊的话语,竟如同一根浸毒的针,传入耳中,直刺心底。

聂昭缄默一刻,竭力维持住镇定的神色,冷冷一笑道,“你要我讲的是,你宋某人忠肝义胆,上演了一出范蠡献西施的戏码。是你有意将我派到陈雪堂身边,为的就是获取他与日本人走私的情报。也正因为我的情报,你才可率领警务部连夜赶去拦截那批货,你要的不仅仅是脱罪,你更要彻底铲除陈雪堂这个异己,对不对?”

“聪明。”

“无耻。”

“你今日才晓得我无耻么?”

话音未落,聂昭手腕一翻,整杯冰凉凉的茶汤已尽数泼到了宋方州脸上。后者眼也未眨,就那么如同石雕般凝视着她,见她使力将那空杯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一瞬间碎片飞溅,心绪未及停歇,台上已走马换盏,倒并非是聂昭所猜测的《斩丁原》——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骇浪奔涛增婉转,风叱云吒也缠绵……

难说清天缘凑巧,竟正是一出《赤壁之战》。

刀兵铿锵的回旋里,二人俱都凝滞了神情,就那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仿佛一同回到了那个春风拂来、花树摇曳的日子里。老将军珍重,此身经百战,珍重了东风初送第一船……

此一段已唱到了赤壁决战前夕,孙吴定下了苦肉降曹的计谋,老将黄盖整装待发,统帅周瑜亲身赶到江边送行。聂昭垂眸听着,眼前明来暗去,恍惚已是那一道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却听宋方州蓦地开口,“妈的,倒真被他做了一回周公瑾。”

那话语极轻,极淡,显然是不经意间吐露的心迹,却听得聂昭心念一动——谁?

谁做了一回周公瑾?陈雪堂么?

那么黄公覆又是谁?

意乱如麻之间,台上曲调依旧,铿铿锵锵,大江东去——大江待君添炽碳,赤壁待君染醉颜,松柏劲骨当岁寒,你谈笑去而谈笑还……

一瞬间如梦方醒,聂昭猝然回眸盯住宋方州,险些将桌面的碗碟俱都拖带坠地。她一概不顾,只定定凝视他的眼,声音道不清是颤是哑,极艰难地开口,“方州,你,你其实——”

宋方州未言未动,眸中却有红波涌起的动容,转瞬犀光一闪,那女子已应声住了口——

“先生,太太,点一支歌吧!”

不知哪里来的女子骤然出现,手中执一张破旧的曲谱,极力往聂昭身前递着。

聂昭闭目沉下一口气,这才终于醒了神,惊觉眼前是个卖唱的可怜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裹一块黑布头巾,露出的半边侧脸满是黑痣。

饶是她一贯不喜以貌取人,也实在感觉有些生厌。她径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过去,道一声“不必唱了”,动作却是一顿——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那人微一侧身,撩开了头巾下的半张侧脸。不仅全无黑痣,且是一张她熟悉的面容——张照若,上海霞飞路爵士西餐厅的女领事,张照若!

她是陈雪堂的人!

“谢谢太太,谢谢先生!”

女子躬身接了钱币,聂昭秉持住心神,直到见她转身离开,才不动声色地坐下。

眼下戏已落幕,不少食客也在此时结账起身,喧闹了整夜的厅堂转瞬便寂静下来。聂昭转眸看向宋方州,却见那人又恢复了起初的轻薄神情,眼中殊无半分蕴意。

就好像,她方才看到的红波与动容皆是南柯一梦……

聂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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