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坚冷的冰,都会被暖流融化,两人的这一笑,马上就将壁垒给打开了,之前还隔得老远坐着的二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看着远近的风景。
陈小月惊奇的发现,眼前的世界怎么忽然变得温暖明媚起来,她站在悬崖上时,看到天空和大地,都是阴冷黑暗的。
朱海东站起身,他的活儿还没干完,陈小月歪着头,祈求朱海东再陪她坐一会儿,陈小月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击暴血,朱海东哪里忍心拒绝,他想,现在的陈小月情绪不稳定,陪她说说话,再开解开解,她可能再也不想死了,好人做到底吧。
朱海东刚复坐下,陈小月拿出包里的面包,朱海东摇头示意不饿。
见陈小月包里东西很多,朱海东啧啧称奇道:“看来你是早做好了离家出走的架势。”
陈小月没有回应,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喝着纯净水。
朱海东又问道:“家是最温暖的港湾,你怎么会离家出走,甚至还。”
陈小月停止了吃食,幽幽叹道:“不是每个家都是温暖的,有的家冰冷,有的家扭曲,有的家可怕。”
“你家属于哪一种?”陈小月没有马上回应,朱海东继续说道,“就算家里再不好,命是自己的,这么好的年纪,怎么会想不开?”
陈小月摇头道:“靠我自己,什么也不会,以后的路不知有多难,还不如一死了之。”
朱海东哈哈笑道:“社会也没那么可怕,有手有脚的,自己挣钱啊。”
一听到“钱”字,陈小月眼角一扬,她嘀咕着“钱”,忽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托着腮走来走去。
过了一会儿,陈小月又走了回来,一脸郑重道:“对,活着就要有钱,哥哥,好人做到底,你一定要帮我。”
朱海东问道:“帮什么?”
陈小月坐下,她望了望左右,照相的那几人已经走了,陈小月附在朱海东耳畔,说出了要朱海东假装绑自己的计划,朱海东越听越不对劲,霍然而起,直是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是犯法的。”
“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陈小月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说完,她快速冲向河里,朱海东上前将她拉了回来,还大声劝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蝼蚁尚且贪生,动不动要死要活的,你这是干嘛?”
陈小月白了朱海东两眼,不以为然道:“命是我自己的,你管不着。”
说着,陈小月又要跳河,朱海东奋力将她拉住,陈小月又抓又咬,朱海东被激起怒气,用力将她推到了地上,陈小月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朱海东蹲着要去安慰她,反被她拂开,她恼怒万分道:“不帮忙就滚蛋,别装好人。”
朱海东满脸难色,无奈道:“你这是犯法的,能怎么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陈小月却表现得很轻松,“不被发现就不算犯法。”朱海东啐道:“强词夺理。”
朱海东气恼着要走开,他觉得这女子太不可理喻了,她说得对,命是她自己的,别人管不着,就随她去吧,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
正要转身时,陈小月拉住了朱海东,问道:“从坏人手里拿东西,算不算犯法?”朱海东皱着眉头问道:“意思是,你爸是坏人?”
“坏,而且不是一般的坏。他是倒插门,家里的财产都是我妈这边的,他到处乱搞,气死了妈,霸占了家产,还要逼着我和一个富家子定亲,这不是卖女儿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
陈小月控死其父来,越说越气,她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好似恨不得马上将父亲送入地狱一般。
朱海东一直观察着陈小月的神情,她言辞锋利,浑身都带着愤恨,不像是装的,朱海东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语文课本上不是有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一个要自杀的人,还骗你做什么?
陈小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抛下了这句,朱海东听了,微微点着头,他手指在面颊轻轻抓着,陷入了沉思中。是啊,陈小月想跳崖,那是真的,并非一些人以跳楼跳崖来威胁人,若非自己不顾危险冲出,陈小月已成了这悬崖下的亡魂,一个真心求死的人,有什么必要再去骗人?
朱海东在回忆中的描述,被强行的打断了。周正一直安静的听着催眠中朱海东在卢国伟引导下的叙述,周正只是装作平静,从朱海东论述开始,周正就不信,陈小月生活优渥,家人和亲朋都爱她,她怎么可能出家离走,还要自杀。朱海东更离谱,竟将自己打造成了救人的英雄!
周正忍了很久,直到朱海东借陈小月的口,发表对其父,也就是陈建业的评价和控诉,周正忍无可忍,他从一张小椅子上霍然而起,指着催眠椅上的朱海东,大喝道:“你胡说,建业是好人,他忠厚老实,还非常爱小月,怎么在你嘴里成了如此丑恶。”
小张赶紧去拉周正,可已于事无补,因为周正的爆喝,朱海东从催眠中醒来,他看着暴怒的周正,摇头苦笑的卢国伟和小张,痴痴呆呆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张拿出了录音笔,按开,从里面放出刚才催眠时朱海东说的话,听完之后,朱海东知道周正为何如此愤怒了,周正是陈建业的至交,他所认识的陈建业,根本不是朱海东嘴里刚说的那样不堪。
朱海东无奈道:“这,这都是小月亲口对我说的。”
周正怒气未消,质问道:“还在狡辩!分明是你贪财又好色,你把小月怎么了?”
朱海东辩解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只是帮忙。”
周正冷笑道:“: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那小月呢?”
“我,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朱海东望着窗外,双眼带着迷惘之光,“她很聪明,谁猜的着?”
周正还要指着朱海东骂,卢国伟挡在了他前面,扶了扶眼镜,正色道:“周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行和情绪。你再这样,卢某只有走人了。”
小张也过来将周正拉开,劝说催眠才开始,接下来的案情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周正尽管不信朱海东的鬼话,可卢国伟的他请来的,卢国伟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得不尊重之。周正走到了一边,拿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
“朱海东,请过来!”卢国伟喊着朱海东,右手又拿起古董手表,左手指着催眠椅,朱海东走了过来,躺下,卢国伟刚晃动古董手表,朱海东却一下蹭了起来,在场众人都是大惊。
“不用了,我慢慢都记起来了。”
朱海东说出这句话,卢国伟和小张都的非常惊喜,周正却轻蔑的笑笑,拿出打火机,将嘴里叼着的烟点燃了。
那段记忆如地层的泉水,是朱海东选择将其遗忘、压制,即使是出于帮人,可毕竟是犯罪,而且是严重的犯罪,后来还产生了连锁的事故,朱海东不知如何处理那段记忆,如何面对自己,只有选择忘掉,那段记忆往脑海深处不停的下坠,一直坠落到最底层,朱海东已几乎彻底的淡忘了,可刚才卢国伟的催眠,又将这段尘封的记忆打开,甚至在朱海东的脑海里打出个通道,直连那最底层,那里的泉水顺着通道,喷涌出来,曾经的往事也逐一浮出水面。
少年时代的朱海东真想不到陈小月是“人小鬼大”,她要执行的计划是假冒绑架,向家里要钱。
朱海东同意参与,一方面是帮忙,还有朱海东不愿启齿的,他惊艳于陈小月的美丽,他想趁机讨媚陈小月,正应了一句老话,好看的女子,总有无数的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效劳,牺牲。
朱海东在旅游区兼职,挣了一点小钱,两人租住在一个简陋的宾馆中商量着计划。那时酒店和宾馆入住不像现在如此严格,需要出示身份证,还要登记,尤其是一些小旅馆,无论是谁,给钱就行了。在宾馆里谋划时,主要都是陈小月在说话,朱海东负责记录,时不时插几句,作为补充,陈小月奖励般的摸摸朱海东的头,朱海东是受用不尽。
第二步是打绑架电话,朱海东手里拿着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慢慢走向一个公用电话亭,到了小门时,他很是犹豫和胆怯,躲在后面角落的陈小月冲他鼓劲加油。陈小月还用唇语说着,“海东哥哥,你一定行的”。小美女的鼓励效用是无穷大的,朱海东再无畏惧,在电话里留下了他“罪恶的声音”。
第三步是收钱。一条偏僻的街巷中,陈小月和朱海东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提着包的陈建业走到街巷中间,他左右望了望,将包扔进了一个垃圾桶,而后走开了。陈小月推了推朱海东,朱海东刚要出去,又被陈小月拉了回来,她示意朱海东再等等,一个环卫工人要去清理垃圾箱,忽奔来一队便衣警察,陈小月和朱海东面面相觑,暗叹好险。
将案情讲完,朱海东感到口干舌燥,小张打来水,朱海东接过水杯,几大口将水饮尽,他又晃了晃杯子,小张不情愿的拿着杯子去接水。
鼓掌声响起,人们都望着周正,他虽是鼓掌,脸上却怪笑着,明显是不信朱海东方才所说,见朱海东不说了,周正做出“鼓励”的姿势,说道:“编啊,继续编啊。”
朱海东叹了口气,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爱信不信。”
周正踱着步,比出两根指头,说道:“是,第一次勒索没能成功,可是你还有第二次,建业为了救回小月,瞒着警方和绑匪,就是你联系,他送去了赎金,可小月还是没能回来。”
“什么,还有第二次,我真的不知道。自从那次计划失败后,我就劝小月不要再干傻事,血浓于水,就算她老爸再不好,父女能和好就和好。”朱海东听了大惊,马上为自己辩解起来,“,她也听进去了,后来我们就分开了,这十来年,我再也没见过小月。”
周正嗤笑道:“真会编故事。”
朱海东接连被嘲讽,他也恼了,坐在催眠椅上,歪着头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拉倒!”
周正走过来,半蹲在朱海东面前,问道“你真不知道小月在哪里?”
朱海东知道周正是在观察他的表情,他直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道:“真不知道。”
周正又问道:“那你知道建业后来怎么了?”
这句话似是子弹一般,击打在朱海东身上,他身体一抖,脸色也随之变了,脸扭开之后,愧然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