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梁嵩继续回到过去，大杀四方，杀了数个曾经的自己，果如张翰文所言，每除去一个残缺的、有问题的、犯下大错的自己，就如拔去身上的刺，人变得轻松了，感觉犹如新生。

当然，有的过去的自己，梁嵩也犹豫到底除去不，比如那个和山鸡、大狗一起创业的自己。虽然最终创业失败，钱花光了，梁嵩（那时还叫朱海东）不敢面对韩晓梅，狼狈而逃，这是一段不堪和屈辱的经历。可梁嵩始终认为，他们当时的选择是没错的，方向是绝对正确的，只是没能坚持下来。

那时，快手刚出来，抖音都还未诞生，如果他们能继续坚持，在短视频自媒体领域，他们的团队算是先驱了。这些年短视频发展极快，形成了“北快手南抖音”的局面，不知多少人从这波短视频风暴中脱颖而出，也就是俗称的网红，这些网红爆发力，短时间挣的钱，居然比很多一线明星还多。明星也掉价了，很多明星本是看不起直播和短视频的，可是为了迎合这个新变化，为了不被观众和大众所遗忘，他们中的一部分也加入进来，有的还在直播卖货，明星变成了网红。是啊，那时候他们若再坚持一下，挺过去，说不定早成网红了，哎，命啊，这就是命！

咨询室一侧有个小房间，被张翰文开辟成了小茶室，有时梁嵩在治疗完后，张翰文会请他过去喝几口茶。

在干掉一个特别怯懦特别丢人的自己后，醒来后的梁嵩神采飞扬。

那是梁嵩和一个女子在咖啡厅相亲，女子相貌一般，可椅子旁的包包，还有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显见其财力和品味不俗。女子气质有些高冷，她双眼在梁嵩身上快速的扫描，画得细细的双眉微蹙。这是三年前的梁嵩，那时的他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经济上也是有点捉襟见肘，所谓人穷志短，他便显得很没底气，被这女子如此扫描，更是有些怯懦，看起来窝窝囊囊的。女子叫梁嵩说一些自己的情况，梁嵩不敢吹牛，只得将自己的基本情况说了，女子听了冷冷一笑，咖啡一口没喝，就起身走了。

角落里走出梁嵩，他瞅了瞅还一脸懵态的三年前的梁嵩，摇了摇头，往梁嵩的咖啡杯里偷偷抖入药粉，而后快步尾随女子而去。梁嵩不准备放过这种看不起人的女人，他一定要干掉她，虽然只是在虚幻中，不杀不足以平心中愤恨。

在一个巷子里，女子头被撞在墙上的声音和响指声同时响起。

梁嵩还非常兴奋，也不急于马上回去，张翰文便请他去茶室喝几口茶水，洗洗肠胃，清清脑子。

梁嵩和张翰文坐在靠窗的茶座前，张翰文拿起茶壶给梁嵩的小茶杯上倒上金黄的茶水。

梁嵩：“谢谢，真好喝。”

张翰文：“该说是真过瘾吧。”

梁嵩：“过瘾？”

张翰文：“杀别人比杀自己过瘾。”

梁嵩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虽然他明知张翰文能看到自己的梦境，可仍是忍不住惊愕。

张翰文：“你每次杀完自己，多少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可这次是完全的畅快淋漓。”

梁嵩放下茶杯，叹道：“这些女人要么善变绝情，要么市侩拜金，总看不上男的，没几个好东西。”

张翰文讪笑道：“没几个好东西，女人也是这么说男人的。记住，你也是女人生的。”

梁嵩想了想，说道：“我想起一句古人的话，我若不是妇人生，天下妇人都杀尽！”

张翰文：“朱元璋，朱元璋说的。”

梁嵩喝了一口茶，自怨自艾起来：“人比人气死人，朱元璋又穷又贱，长得还那么丑，人家就能横扫天下，开创王朝，我呢，别说王朝，连个窝都没有。”

张翰文淡淡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朱元璋更狠，不止将战场上的敌人全干掉了，连帮他打江山的功臣和弟兄，也没剩下几个。换个角度，你至少没杀人没害人。”

梁嵩：“我这不是在杀人吗？”

张翰文搭在茶壶的手顿住了，他摇摇头，不知何答。

某日，梁嵩又要去张翰文的心理咨询室，都到了楼下，张翰文打电话给他，说今天咨询室内装修，不能进行，一起去外面逛逛。

认识和接触也有段时间了，梁嵩和张翰文一直都在咨询室内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相见，梁嵩发现，张翰文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半虚着，似是有些怕外面的自然光。

公园内，张翰文和梁嵩坐在一张椅子上，前面的路上不时有情侣和一家三口走过。

梁嵩想了想，问道：“张医生，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张翰文哂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没成家？”

梁嵩一愣，然后马上赞道：“张医生真乃神人也！就是啊，我这条件没奢望的，张医生你事业有成，长得还帅，怎么就？”

张翰文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香烟，他拿出了两支，递给了梁嵩一支。

梁嵩吐出个烟圈，张翰文吐出根烟柱。

梁嵩呵呵笑道：“张医生原来也抽烟。”

“抽得少。”张翰文收好了黑色小盒子，小心翼翼放回身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小黑盒，当别人不愿意，就不要去打开。”

梁嵩知道是刚才那个问题，他点点头，不再追问，大部分都有私隐的，尤其是关于婚恋，因为这涉及到性取向的问题，有的人是同性恋，若是问这个，就非常尴尬。

张翰文右手呈现掐指状，像是在计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小嵩，这段时间以来，你已经是十九连杀，差不多了吧。”

这话的意思是，治疗差不多了，该告一段落了，可梁嵩却很是舍不得起来，这段时间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痛快淋漓的，一旦要停止，似是抽去了他身上的一部分东西。

梁嵩思忖良久，才问道：“张医生，凑个整数行不？”

张翰文眼角轻抖，问道：“这次又要杀谁？”

梁嵩恨恨道：“一个败家子，我们回去？”

张翰文淡淡一笑道：“时间就是金钱，就这里行了。”

梁嵩：“这里也行？”

见梁嵩有些不信，张翰文也没解释，他又拿出小黑盒，打开，拿出支烟叼在嘴里，他左手打着打火机，烟头随着张翰文的抽吸，忽红忽灰，他右手伸出，手指轻缓的半旋转。

梁嵩望着张翰文的双眼迷蒙起来，靠着椅子沉沉睡去。

一年前的梁嵩快步走着，现在的梁嵩隔得远远的跟着，为便于写作和描述，前者叫梁嵩甲，后者叫梁嵩乙吧。

梁嵩甲站在路口等红灯，马路对面是一个基金公司营业厅。

梁嵩乙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又轻又快向梁嵩甲走去，正要接近时，一个人冲到了梁嵩甲身边，梁嵩连将斗篷搭在头上，闪到一边，他躲得够快，周围人都没注意到异常。

来者是好友刚子，两人亲昵的碰碰拳后攀谈起来。刚子：“兄弟，你也要去开户？”梁嵩甲：“是啊，你看，好多人。”

对面的营业厅门口进进出出确实很多人，人们相互谈论着，个个都是兴致高昂状，仿佛随时会发财一般。

刚子劝道：“我操，中国的股市能炒，别去了。”

梁嵩甲不屑笑道：“别人能炒，我就不能？还有，有基金公司操盘，准错不了的。”

刚子摇头道：“都是韭菜，生来就是给割的命。”

梁嵩甲：“刚子，我知道你的好意，股市确实风险大，我专门看了很多投资类的书。”

刚子哈哈笑道：“那都是纸上谈兵。看几本书就能发财，满大街都是亿万富翁了。告诉你吧，我几个学长就在里边上班，他们自己都不炒。你好好想想，是你聪明还是人家聪明，是你消息灵通，还是人家消息灵通？”

梁嵩甲一脸的不服气：“胆识，胆识，永远是胆排在头，识排在后。畏首畏尾，看看等等，机会就没了，基金公司的投资人和操盘手都分析了，行情难得，尤其是通讯和新基建板块，会有一波大行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看。”

梁嵩甲指着交通灯，绿灯闪灭，红灯又亮起。

刚子叹道：“拿你没辙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知道，是廖哥和老黑他们几个到处鼓吹，跟着基金公司炒，能稳赚，廖哥这个人有些不靠谱啊。”

梁嵩甲拍了拍刚子的肩膀，朗笑道：“咋们兄弟俩还说这些，我发了绝对不会忘了刚子你的，放心。”

见梁嵩甲如此执着，说不动了，刚子摇头苦笑，红灯提示还剩三秒，梁嵩甲已迫不及待冲出，刚子只得跟了上去。

躲在一旁的梁嵩乙也快步踏上了斑马线，他低着头，将脸藏在斗篷内，难以看清具体长相。

梁嵩乙走到马路中间时，梁嵩甲已到了营业厅门口，出来三个人，他和其中一个撞到了，梁嵩甲脚下不稳，竟一下被撞偏了，头扭向了马路一边，梁嵩乙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梁嵩甲浑身一抖，双目圆睁，流露出惊异和恐惧之色，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什么，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右边跑去。

刚子就指啊旁边，往梁嵩甲跑的方向望去，他啐道“这小子见鬼了？”，也是撒开腿，跟了上去。

竟被对方发现了，梁嵩乙穿过了马路，也往右边追去。

梁嵩乙追到一个学校外，一群学生从大门出来，梁嵩乙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学生或接学生的家长，人海茫茫，却没看到梁嵩甲的身影。

梁嵩乙正迷茫无措时，头上传来风声，一颗足球狠狠砸在梁嵩乙头上。那边有群学生在踢球。梁嵩乙嗷嗷惨叫几声，将足球踢得老远，捂着头走了。

学校外的一条小道，梁嵩乙一只脚跨了上去，马上往后跳，一辆车飞速冲来。

车子紧急刹车的声音和响指的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