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翰文忽然冒出句:“你是谁?”
梁嵩一愣,啐道:“少来这套。”
张翰文:“现在的你是谁?”
梁嵩:“现在的我?”
对方还在玩文字和心理游戏,这是曾让梁嵩癫狂杀人,被人绑去殴打,被逮捕,被抓进精神病院,想起屈辱的往事,梁嵩怒气升起,他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张翰文幸亏躲得快,石头从他身边飞过。
张翰文喝道:“你干嘛扔我?”
梁嵩面目扭曲,大步迈进,张翰文右手伸出,做出阻止状,还叫梁嵩不要冲动。
梁嵩冷笑道:“现在的我?现在我是罪犯,神经病,都是拜你所赐,操,我上辈子跟你有仇?”
张翰文劝道:“梁嵩,别冲动!你现在的处境是有些不妙,可你好好想想,以前的你一事无成,活得像行尸走肉,现在的你至少多了几分精神。”
梁嵩往地上一呸,骂道:“精神,神经病吧?操,还在狡辩。”
说完,梁嵩大喝着扑了上去,这下扑势很猛,张翰文没躲闪开,被梁嵩揪住,他只得反击,两人抱在一起,像是在摔跤,而后齐齐倒在地上,滚打起来,梁嵩如一头恶狼,疯乱的拳脚攻击,张翰文身上被击中数记。
处于劣势的张翰文在地上四处张望,寻思自救之法,他瞟到一块石头,忍着梁嵩的攻击,爬过去将石头捡起,梁嵩爬来,一记重拳挥来,张翰文躲过,右手扬起,石头砸在梁嵩头上,梁嵩惨叫着捂着头,张翰文趁机起身跑开。
梁嵩半边脸流着血,大步向张翰文而来,张翰文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飞快的挥舞,阻挡梁嵩可能发动的进攻,梁嵩无奈退后,没多久,梁嵩又双拳紧握,逼上前去,张翰文摆开了防守架势,严阵以待时,梁嵩忽半跪在地上,仰天大哭起来。
梁嵩这忽然一哭,不止张翰文愣了,连附近那些鸟雀也叽叽喳喳起来,似乎在说,这小子怎么忽然哭了?因为这忽然一哭,气氛转变,激斗停止了。
在一个小水洼边,张翰文拿布蘸水,清洗着梁嵩带血的脸,梁嵩死人般一动不动,只是不停的啜泣。
张翰文柔声道:“这么大个人哭什么?”
梁嵩像个女子般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张翰文:“都是为了你好。”
梁嵩很是生气道:“把我搞得这么惨,居然说是为了我好。”
张翰文一脸郑重:“凡事皆有代价,你不是想重组人生吗?”
梁嵩恢复了一些元气,他抢过湿布,自己擦拭起来。
张翰文轻笑道:“这就对了。”
梁嵩冷笑道:“重组人生?那其他被你诱导杀人的倒霉鬼呢?”
张翰文仍是一本正经:“伟大的事业都需要牺牲。”
梁嵩语气中带着嘲讽:“你管这叫伟大的事业?”
张翰文:“这难道不伟大吗?”
梁嵩冷哼道:“去跟警察,跟法官说伟大吧。”
张翰文叹道:“哎,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明白。”
梁嵩晃着脑袋:“疯了,你真的疯了。”
说完,梁嵩扔了湿布,猛的蹭了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听到几声清脆的响声。张翰文拿出打火机,点着烟,右手的手指在空中半旋转着揉动。
梁嵩眼前迷蒙起来,神情有些恍惚,就凭这打火机的响声和烟头燃烧的烟丝的明暗变化,张翰文就隔空将梁嵩催眠了,这手法,张翰文对刘博士也曾使用过。
见梁嵩神情恍惚,张翰文得意的站了起来,刚走上一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梁嵩打了个寒战,双目恢复神色,又清醒了过来。
梁嵩冷笑道:“你的催眠法没用了。”
张翰文先是摇头苦笑,继而竟啧啧称奇起来:“我果然没找错人。”
梁嵩不解问道:“找人?”
张翰文仰天长叹道:“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吗,现在告诉你。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孤单了,你不会知道被困在孤岛数年的日子,见不了光,见不了人,多想有一个和自己心灵相通的人。”
梁嵩讪笑道:“谁想和你心灵相通?”
张翰文眼睛眨了眨,说道:“别否认,你把小丽忘了?”
一提“小丽”这个名字,梁嵩眼前浮现两个小丽,中学时代的小丽,精神病院的曾洁,两个人忽而合成,忽而分开,忽而对他很温柔,忽而对他很冷漠。
张翰文在旁问道:“小丽是谁,你又是谁?”
梁嵩掐了掐自己,眼前的幻影消失,他一字一句道:“她不是小丽,只是你强加给我的记忆。”
张翰文点头道:“对,她不是你的小丽,是我的小洁,小洁。”
念着“小洁”的名字时,张翰文双眼迷蒙起来,望着一处山脉,缓缓说道,“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一个黄昏,夕阳很美,张翰文被两个护工押向精神病院大门,这两个护工都很强壮,而且显得格外的警惕,因事先他们得知这个看似文弱的精神病人非常危险。
大门内的台阶上老院长、一个医生一个护工,还有就是曾洁,老院长冷若冰霜,那医生和护工看着张翰文的表情也颇为不屑,唯独曾洁带着甜甜的笑看着张翰文。
一个部门一个组织的气象总是由在任的领导者决定的,老院长是神经学、心理学的名宿,他水平很高,可对精神病人的态度不太好,其他同行都不会称病人为“疯子”,他却时不时直接这么叫。老院长缘何如此呢,是因为他曾被发狂的病人攻击过,还有,他最期待的一个学生被几个精神病人打残了,这个学生不止身体残废,心理留下了阴影,在学术和研究上再也无法精进,故而老院子非常厌恶精神病人,在他的带动和影响下,医生、护士、护工们对精神病人都不太宽容与友好。此时的整个精神病院,还只有天性善良,有着亲和力的曾洁,能对病人绽放笑容,其他的工作人员看到病人,无不是冷冰冰的脸孔。
张翰文经过曾洁时,闻到异香,不由得鼻孔翕动,呈现出很陶醉之状。老院长等人看到,更为厌恶,他们都定义这新来的张翰文不仅危险,还好色,以后女工作人员都要小心些。
张翰文进来没几天,精神病院就发生了怪事。
某日午后,小车被推进病房,一个医生和一个干瘦的护士准备常规工作,三个病人们见到那护士,都无端端的尖叫起来,靠窗的张翰文转过身来,很是平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干瘦护士黑着脸,手里拿起了针筒,那三个病人更大声尖叫,还大力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身上的约束衣。
张翰文鼻孔翕动,一抹倩影飘进病房。
曾洁到来,那三个病人奇迹般的不叫了,曾洁替下干瘦护士,推着小车对病人们喂药打针。
小车推到了张翰文病床前,曾洁笑了笑,虽戴着口罩,那股笑意仍很亲切和迷人,张翰文不禁看痴了。
曾洁柔声道:“乖,张嘴。”张翰文很听话的张嘴,任凭曾洁给他喂药,吞下药后,很配合的头仰起,嘴巴大张,让曾洁检查他嘴里有无藏药。
张翰文望着门口,小车在走廊推动的声音隐隐消失。
通过长长的走廊,便是放风的草地,此时阳光灿烂,芳草萋萋。
张翰文坐在地上看书,一个影子挡住了阳光,张翰文仰头望去,是没戴口罩的曾洁,一脸素颜的她显得很纯真柔和。
曾洁问道:“看什么书呢?”
曾洁坐了下来,翻看了下书名《意识的起源》。
曾洁:“荣格。”
张翰文有些好奇道:“你也读过?”
曾洁摇摇头,惭愧一笑:“太深奥了,只看了一小半。”
张翰文叹道:“不读的好,心理学是能让人发疯的学问。”
曾洁忽然说道:“我听说过你。”
张翰文哂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曾洁一脸正色:“我没有丝毫别的意思,我相信金子总会发光。”
旷野里,梁嵩和张翰文正向前行进,
梁嵩右手举起,轻轻拂动,像音乐节打着拍子,梁嵩走在前面,张翰文走在后面,他双目空洞,脚下的步伐完全跟着梁嵩的拍子在走。梁嵩脸上浮现得意的笑着,他以为自己也能将张翰文催眠了,可张翰文张嘴开始说话,他的笑容顷刻消失。
张翰文:“金子总会发光,你相信这句话吗?”
梁嵩:“我相信。”
张翰文:“金子掉进粪坑里,绝不会比任何一坨屎更光亮。”
梁嵩:“你这比方。”
张翰文:“行啊,你都快青出于蓝了,居然利用人的情绪波动,无声无息的催眠。”
方才张翰文确实曾有一刻被梁嵩催眠,回忆往事的张翰文陷入了往日的情绪中,心理壁垒卸下,梁嵩趁虚而入,竟成功将催眠鬼才张翰文给催眠了。
梁嵩颓然道:“还不是被你识破了。”
张翰文盯着梁嵩,鼓励道:“相信我,你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梁嵩呵呵笑道:“金子总会发光,你相信这句话吗?”
张翰文一愣,随即和梁嵩对视大笑。
梁嵩随后问道:“看你刚才的反应,你们之间发生了难忘的经历,你们恋爱了?”
张翰文不答反问:“她骗过你吗?”
梁嵩:“你怎么知道?”
张翰文苦笑道:“她可会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