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七福慢慢松开她:“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吗?”
公羊熹寞从姚七福的怀里挣脱起身,看向窗外和祥的景象,狼狈地刨开她内心深埋秘密的土壤,看到那一段阴暗回忆:
一间昏暗潮湿的屋子,是她自苏醒后便待着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只曾经在一小块的地方,看见过阳光。
贪婪地注视着手指尖的一点点橙意,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厌恶。
因为她待在阴暗中,阳光,太奢侈了。她不该奢望。
收回手握紧拳头,僵硬地扭头,对视上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长得好漂亮,哪怕是借助黯淡得不能再黯淡的光线,她都能看到少女吹弹可破的皮肤,楚楚惹人爱的表情,以及华贵的服饰。
这一看,便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
反观自己呢?只是一个烟花女子不该怀上的孽种,哦,不,她连种都不算。
她是蛆,少女是雀。
一样的年纪,生活与身份确实天差地别。
彼时的她,根本没有妄想些什麽。
她反倒觉得,被抓来也不错。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她们就是一头头,静静等待着匹狼走来挑选膳食的羔羊。
蛆冷漠地聆听着小羔羊死前的撕心裂肺,苦苦哀求。
她扯出一笑,笑他们太愚蠢。
狼怎麽可能因为羊的哭泣,而放过嘴边的美食。
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能成为狼的盘中餐,她不害怕,反而很期待。
“我们逃走吧。”
雀跟蛆说,她想叼起蛆,离开破烂的牢笼,带蛆去看辽阔的天空,感受自由自在的风。
然,蛆并不想离开。
蛆本就该生活在肮髒的地方,试问,谁在干净的地方看见过蛆呢?何况,世人是不会允许蛆的存在的。
雀一次又一次地询问蛆愿不愿意陪她离开,蛆一次又一次地拒绝。
蛆被问得不耐烦了,不明白雀的执着,她如此想离开,那便走啊?为何要拉着她也离开?
而且,这个笼子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鸟,为何不选择雀的同类,而是她一条恶心的蛆?
“因为我只有你。”
敢信吗?这是一只高贵的雀,低头可怜兮兮地对卑微的蛆说的话。
蛆环顾四周,雀被迫和她待在一个笼子里,所以雀确实只有她。
蛆没有被感动,她早已麻木不已。
心中有了一个计划,既然雀想走,那她就帮帮忙,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惨死,她就是不想雀对生活还有希望。
要和她一样,厌弃生活,甚至憎恨虚僞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蛆协助雀,漫不经心地留意狼的行为,一雀一蛆,在死亡来临前,瞅準时机,逃离出去牢笼。
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是笼子里潮湿的闷气,而是新鲜的,清新的,让人有活下去欲望的空气。
雀说到做到,一路叼着蛆,不断地往前跑。
可狼是多麽聪明,且速度敏捷的动物。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发动狼群开始捕捉她们。
她们不敢停,一直一直一直往前跑。
直到雀被树枝绊住了脚,两人狼狈地倒在地上。
蛆看着满脸求生欲的雀,心里不忍,“我来替你掩护,你快跑吧。”
雀感恩地看向蛆。
于是雀假装成了雀,蛆僞装成了雀。
天不遂人愿,想活下去的雀,最终死在了群的紧追不赶下,坠入崖底。
而一心想死的蛆,却活了下来。
蛆爬到崖底,费力地将雀从湍急的河里拽了上来,凝视着雀死不瞑目的面容。
看了好久好久,久到烈阳照射到了她的身上,她才逐渐回过神。
最后,蛆找了个地方,将雀埋了下去。
而她看着广阔的人间,再次陷入迷茫。
狼没有要她的命,就连河流也带不走她,那就就活下去吧。
茍延残喘也好,肆意妄为也罢,总之,老天都觉得她命不该绝,那她就活下去吧。
后来蛆努力活成想象中雀的模样,阳光的,明媚的,顽强的。
她到了一个繁荣并且无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人生。
蛆以为她的好日子来了,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唯独没有和她提前那个笼子。
她真是喜欢。
可是,愈是幸福,就说明距离悲伤愈近。
蛆遇见了一只帅气的孔雀,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她的喜怒哀乐随着孔雀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控制不止,也就随着去了。
知道孔雀喜欢上了一只淡然的猫,她没有去干扰,甚至愿意去成全。
蛆的爱意,她可以隐藏得很好,谁都不会知道。
命运总是这样的爱捉弄人,孔雀不得已要离开猫,当她压抑不住心里的念想,想着与孔雀做一次分离,她就就此彻底不去想孔雀。
她去找猫,想询问一丝丝关于孔雀的消息,然,猫也失蹤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却再一次被世界抛弃。
无力的窒息感隔着几年的光阴,再度找上她。
这次,她还是懦弱地选择放弃。
等她想孤独的死去时,真正雀的家里人却找了过来。
他们不管长相,只相信信物。
那一刻,她真后悔,她为何不把雀的信物还给雀,反而选择放在身边。
起初,她是想当掉这几个信物,去过好日子。
没错,她天性如此,她榨干雀的最后一丝血。
但她没有那麽做,信物放在她身上,时刻提醒她要像雀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