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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生了这么久,终于能躺一次天鹅绒的床被了。”

泛轻舟幽幽一叹,整个人卧在柔软的床榻上,感慨唏嘘的瞬间,蓦地心底有些苦涩。

想他仙域主宰,享尽寰宇荣华,重生之后却连区区天鹅绒的被衾,亦成了罕见的奢饰品。

“修道界与仙域,总归是迥异的。”

泛轻舟脑海里回忆着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不禁摇了摇头,“在仙域横冲直撞,无所畏惧,到了修道界只剩下草木皆兵,只得步步为营。

何止迥异,简直完全背道而驰。”

白天时候在大殿的会议上,他凭借磨练了大半辈子的出色演技,外加难以动摇的沉稳心志,成功将叶赫家那一群人老成精的长老们糊弄了过去。

当然了,想要让老奸巨猾的长老们听信片面之词,不过是天方夜谭。

因此泛轻舟才暗中对叶赫竹传音,用上苍大誓把自己逼上绝路。

众所周知,上苍大誓一旦立下,就决然没有违背的可能。

除非,嫌命长。

泛轻舟这一手,看似将自己送上绝路,但实则不然。

首先,他是重生之人。

肉体确实是泛轻舟,但一具血肉躯壳却无法代表一个人。

所以,站在叶赫家长老面前的泛轻舟,本质上还是仙域的主宰——阴君之主。

故而用泛轻舟之名立誓,根本不会让重生的阴君之主受到一丁点的束缚。

正因如此,泛轻舟才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既让叶赫竹彻底取信并赏识自己,也让叶赫家的其他长老都初步相信。

以虚假身份立下上苍大誓确实能够瞒天过海,但叶赫家想要查清泛轻舟的身世轻而易举。

或许此时还有不少长老心存疑虑,尽管泛轻舟区区蝼蚁当着一众神感境大能的面,敢用捏造身份来立誓的可能性不大,但指不定泛轻舟是侥幸心理作祟呢?

因而叶赫家将泛轻舟奉为座上宾,给予不亚于家族青年才俊的待遇,就是为了变相囚禁他。

随即暗中调查泛轻舟的身世如何。

倘若泛轻舟的身世与其言辞如出一辙,自然无恙。

但他若是隐瞒或捏造了身世,叶赫家定然不会放过。

不论是出于被蝼蚁欺瞒的羞辱,亦或出于对叶赫空有可能流传下来的宝物及功法,叶赫家都不会让泛轻舟全身而退。

“看似为座上宾,实则为软禁之奴。”

泛轻舟深陷进鹅绒棉衾的双手缓缓紧攥起来。

也许对于普通的修道人而言,能把一群实力远超自己的强者戏弄于股掌之间会非常自豪。

但泛轻舟不是。

活了太久的他,清楚这看似很厉害的一手,背后哪怕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在会议上,哪怕他的神态有一丝异常,又或是言辞有一丁点漏洞,都可能被那些老谋深算的长老怀疑到。

“咚咚咚。”

正当泛轻舟感慨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不紧不慢的一阵敲门声。

“叶赫竹?”

泛轻舟拾起身子,神念无声无息地蔓延出去,面上露出一抹了然:“耐心不怎么样啊,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谁?”

他应了一声,敛起脸庞上的戏虐笑容,旋即装作殷勤的模样,匆匆过去开了门。

“师父?”

泛轻舟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不知师尊夜半大驾光临,未备茶水,还望师尊海涵。”

他作了个揖,腼腆一笑,将面无表情的叶赫竹迎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

“装模作样!”

叶赫竹负手踱步到屋内的方桌前,缓缓坐到了木凳上,回眸淡淡呵斥了一声,语气却没有丝毫怒意:“过来坐着说话。”

“师尊这话,请恕徒儿听不懂。”

泛轻舟低眉垂眼地走到了叶赫竹的身旁,坐直了身子,说道。

“收起那一套罢。”

叶赫竹摆摆手,似笑非笑道:“这间屋子被我施了法术,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师尊为何要这么做?”

泛轻舟装作不懂,茫然地问道。

“嗤!”

叶赫竹讽刺一笑,懒洋洋道:“在蛀虫区的时候,不是挺聪明么,怎么这会儿就开始糊涂了?

还是说乖徒儿想要打退堂鼓了?”

“蛀虫区?蛀虫区不是师父收了徒儿么?”

泛轻舟脸上全是茫然,似乎听不懂叶赫竹在说什么。

“你做我徒弟,我庇护你,你为我的庇护付出相应的代价。”

叶赫竹憋了口气,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别跟老朽说你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

泛轻舟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埋怨道:“师尊你直说啊,兜圈子做甚?”

“哼。”

叶赫竹不自在地轻哼一声,不再多言,只是涨红着脸,目光灼热地盯着泛轻舟,一动不动。

他要怎么说?

说他一个桀骜不驯半生的人,竟然沦落到图谋后辈小生之物的地步?

叶赫竹能拉下老脸来和泛轻舟这个晚辈做交易已经是羞愧难当,让他再把这件事说出口,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师尊既然有要的东西,做徒弟的自然双手奉上。”

泛轻舟见叶赫竹一脸窘迫的神色,遂不再装傻,轻轻笑了笑,便将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玉简递了过去。

“你知道我要什么?”

叶赫竹下意识接过了玉简,苍白的眉毛一挑,目露惊诧。

“不知道师尊您想要什么,徒儿哪敢轻易应下师尊您的交易?”

泛轻舟摇摇头,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赫竹捏着冰凉的玉简,目光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泛轻舟,蓦然间却觉一阵寒意涌起,玉简无形间都变得温热起来。

“我是泛轻舟,得到叶赫空恩情的回报人。”

泛轻舟指了指自己,道。

“就这样?”

叶赫竹眉宇紧蹙。

“对,就这样。”

泛轻舟眸光坦然道。

“东西我收下了,此恩不言谢,在不危及叶赫家的前提下,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辞,”

叶赫竹沉吟不语,少顷过后,郑重其事道。

“只要叶赫家不害我,事后拂袖便走。”

泛轻舟说道:“至于那东西……举手之劳而已。”

“你真的是一个青年?”

叶赫竹反问道。

“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泛轻舟笑了。

叶赫竹定定看着面前青年的淡然一笑,亦随之而笑:“那我该叫你前辈?一个夺舍了泛轻舟的前辈?”

后半句话的试探之意,极重。

“夺舍?”

泛轻舟哑然失笑,他迎着叶赫竹沧桑而探究的目光,语气调侃道:“上苍有命,夺舍仅限神感之上,且风险之大九死一生。

师尊是觉得我是那十分之一,还是觉得这副身体是神感境?”

言外之意,他不是夺舍。

叶赫竹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夺舍不可能出现在修身境,而且神魂与肉体的契合极差。

但泛轻舟的神魂与躯体,几近于完美契合,至少这般看来,泛轻舟就是泛轻舟。

但修身境的泛轻舟,怎么可能在修为相较之下深不可测的叶赫竹面前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叶赫竹知道泛轻舟不愿说。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追究。

泛轻舟说了不会加害于叶赫家族,那么他就没必要追根究底。

“东西拿到了,徒儿你就好生休息,这叶赫家,没人敢放肆。”

叶赫竹珍之又珍地收起玉简,站了起来,语气平和而凛然道。

身居高位年岁已久,他的身上,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谢过师尊,恭送师尊。”

泛轻舟随之起身,抱拳作揖道。

叶赫竹眸光晦涩,他将泛轻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对方没有因他的威压而有丝毫异常,这个发现让他对泛轻舟的认知更深一层。

无由来的,他心底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

“上苍大誓不会有问题罢?”

叶赫竹想到之前会议上的事情,立时问道。

“既然徒儿敢主动提出,自然无碍。”

泛轻舟自信满满道。

“你果然不是泛轻舟!”

叶赫竹抓住泛轻舟言辞间的漏洞,轻喝道。

“现在,我就是。”

泛轻舟抬了抬眸,淡淡道。

叶赫竹莫名看不清他眼底的光晕,一时间讷讷无言。

“你有洁癖,这个毛病得改。”

叶赫竹不知道怎么接话,半天才换了个话茬,悻悻道:“我……为师年轻的时候,也有洁癖,然后就被对手泼了一脸牛粪,险些丢了性命。

这是致命的缺点,要改。”

“多谢师尊的谆谆教诲。”

泛轻舟闻言一怔,目露追忆与悲伤,喉结滚动两下,声音沙哑地说道:“只不过,徒儿没有洁癖。”

“那你……”

叶赫竹想起那天泛轻舟对脸上血沫的嫌弃和厌恶,欲言又止。

“我只是有点讨厌别人的血罢了。”

泛轻舟适时地开口说道,脸上不知何时残余不多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勉强。

“不打搅了,为师先走了。”

察言观色的叶赫竹,发现泛轻舟的不对劲,遂不再言语,挥了挥袖,便径直向门口走去。

“咯吱。”“砰。”

房门应声而开,应声而关。

“我只是有点……怕血而已。”

房门开阖的声音,恰好掩埋了泛轻舟的垂首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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