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面色惊变，唯杜远兮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来的还真是凑巧。
回身，随众人向他躬身行礼：“王爷，不知三岐山的难民安置的如何？”
“尚好。”
那便好，她虽是打定主意消散碎事不再过多关注，可毕竟那是那么多的难民，她还是会忍不住为之忧心。
心终于沉下来了。
光风霁月的王爷穿着纹有流云锦绣的常服，手握折扇，好整以暇的走进屋来。
环顾四野，笑道：“二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娄家公子怎么好端端地弄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娄宇瞻眼底诸多情绪翻涌。
杜远兮和凌慕寒方才那般自然的相处过于亲昵，让他内心不由起了几分紧张。
肃王虽是闲散王爷，可却相当于大凌国半个摄政王，若他非要插手此事……
“多谢王爷挂念，我没什么事。”只数息，娄宇瞻就衡量诸多利弊后做出了决断，轻笑着无奈解释，“只是意外弄伤了胳膊。”
凌慕寒啧了声，颇为惋惜的表情：“娄公子最近真该诸事小心，怎么还能自己把自己给弄伤了呢？”
娄宇瞻嘴角抽搐。
果然，他并未明说伤从何起，凌慕寒却就已经在为杜远兮撑腰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笑：“臣记下了。”
“不过虽然你伤势颇重，但此时还不能精心休养。”凌慕寒仍笑得温和，“本王受太后所托，便需将你的伤情悉数回禀，只是这其中弯弯绕绕过多，本王又口舌钝笨，若是说错了什么怕就不好了。”
娄长雁脸色一白，急忙道：“王爷三思，臣女兄长方才流了诸多血，身体虚弱，现下不能再受颠簸……”
凌慕寒显然不为所动。
他笑意收半：“可本王听方才娄公子讲话分明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显露身体虚弱？”
娄长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起吧。”凌慕寒眸底有暗潮汹涌，神态漠然阴寒。
显然是要赶鸭子上架。
旁人眼中的凌慕寒向来沉稳矜贵，谁人真正见识过他这般模样？
分明话语轻描淡写，神态间却暗藏威压。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凌璟毓收到娄长雁压低声音的哽咽求情，缄默数息后，迈步上前：“皇叔，本宫觉得娄公子到底有伤在身，此事不急于一时……”
“太子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睁只眼闭只眼，就能诸事都自诩一句无功无过？”
凌慕寒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转而盯上了凌璟毓。
慢条斯理的冷笑。
“身为太子却为虎作伥。”
“你真是宽厚仁德啊。”
凌璟毓忍不住牙齿打颤，脸色发白。
半个时辰后，娄宇瞻到底是被凌慕寒派人强押着送去了寿康宫，娄宇瞻强颜欢笑，是这般向太后解释的：“臣今日晚间饮了些酒，误打误撞到了六书阁，本欲歇脚，谁曾想一个头晕竟崴脚摔跤，恰巧被那凳子腿伤到了胳膊。”
太后心疼的责怪他几句后，便忙派人送他回去休息。
离开寿康宫时，却见皇上的轿辇正停在了宫门前堵着。
娄宇瞻只得忍痛咬牙再跪下。
皇上眉眼凝重，仿佛并看不到他的惨烈疼痛，只冷声询道：
“娄公子在何处当值？”
“回皇上，兵部。”
“既已受伤，近日便无需再去兵部当值了。”皇上语气冷凝，不容置疑的下了判决：“褫夺官位，罚俸半年。”
娄宇瞻心头剧震，却还是不得不笑着拜下：“臣，谢主隆恩。”
皇上将目光停在了水卿云身侧跪着的男子身上，想了半晌也未想起他的名讳，干脆放弃了，“你可考取了功名？”
“草民为罪臣之子，三世不可考取功名。”
这是大凌国的国法之一。
傅家也的确是罪臣。
皇上沉吟半晌，道：“朕今日特赦于你，可准许你考取功名。”
傅满鸣明显被这天降的馅饼砸晕了，愣了一下才忙不迭的磕头谢恩，皇上随意招手，遣人将水卿云和傅满鸣送走了。
杜远兮却很明白。
皇上此举既是给了水卿云交代，也替娄宇瞻给傅满鸣做了补偿，心底可能也有恻隐之心，想让傅满鸣能在有了功名后，可以自保。
毕竟皇上怎会看不出今日是谁恶意滋事？
但是皇上不把话说开。
意在上兵伐谋，点到为止。
将娄家兄妹送走后，皇上将凌璟毓召去了御书房，杜远兮便旁敲侧击想从凌慕寒嘴里翘出来点什么。
凌慕寒被磨的神态不耐：“皇上早就知晓娄家近些年仗势欺人藐视国法，有心想要惩处治罪，今日之事不过是导火索罢了。而太子却因身后无人撑腰，而不敢贸然得罪娄家，选择了将真相掩盖，皇上当然会震怒。”
杜远兮干巴巴的解释：“可是娄家兄妹一直在混淆视听，太子一时被蒙蔽应当也……”
“本王晚去那样久都知晓此事是谁挑起的争端，太子却能被一叶障目？”凌慕寒不屑冷嗤，“二小姐，你若真对太子有心，倒也不必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替他开罪。”
他心里感觉别扭又酸涩。
处理好难民安置的事，他当即快马加鞭的返程，虽然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急迫，可回了上京后他竟是想立刻就去见一见杜远兮。
结果——
自己给她撑腰，她却还替别人开脱？
杜远兮被噎了下，悻悻不再多说，两人便都站在宫门前侯着太子出来。
初夏，肃穆孤冷的深宫也带了点温良气息。
“这个时辰该是过了杜家的宵禁，你怎会浑身酒气出现在六书阁？”
杜远兮想了想：“因为吵架了。”
“和杜家人？”
“嗯。”
凌慕寒点了点头未再言语，而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凌璟毓低眉垂眼的走出，受到夜风吹拂不由闷咳了几声，杜远兮见他孤身一人也无人伺候怪可怜的，想着有事要找他，便朝他伸开手想搀一把——
凌慕寒却直接抓住了她胳膊。
“王爷干嘛？”
凌慕寒冷冷瞥她：“方才不是说有人欺负了你吗？本王带你去找皇上给你撑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