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说的在理。”
凌慕寒没有强大母族势力做支撑，能维持多年太子之位未被动摇，便因为他惯会审时度势粉饰太平。
这时他便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了——
肃王惹不起。
杜远兮无法带走。
如果他再狠点心便能将杜远兮推开，可掌心里的手如凝脂温玉般，柔软的不可思议，竟让她难得生出几分痴惘贪恋来。
……不想放。
“但小兮毕竟是本宫的朋友，本宫不能舍弃她不顾。”凌璟毓温声道，“本宫会带她去找卿云郡主。”
旁边的楚九行心底啧了声，等着凌慕寒拒绝，但过了半晌，凌慕寒却波澜不惊的道：“如此也好。”
楚九行：？
等凌璟毓牵着杜远兮走远，楚九行终于忍不住了：“王爷你为什么要将二小姐拱手让人？你分明喜欢……”
“楚九行。”凌慕寒冷冷睨他，“祸从口出，注意分寸。”
楚九行表情都扭曲了。
这人怎么回事？好容易铁树冒出个花苞，他不加呵护倒就罢了，还想把花苞给揪掉？
活该你二十五了还没开过荤！
走出巷口，凌璟毓便松开了被他禁锢在掌心的手，杜远兮捧着被攥红的左手，可怜巴巴的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凌璟毓低声赔罪：“方才是我孟浪，小兮你手可疼？”
不问倒罢了，一问杜远兮登时就委屈上了。
“疼。”
凌璟毓近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舒缓，他眉眼挂上了几分真挚，“那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不要赔罪，要海棠花。”
“我这就带你去花市买。”凌璟毓很少有这等放松的时候，仿若皇朝中暗潮汹涌下的权谋机变都沉沉睡去，他从血腥里爬出来褪去血衣，便又是那个光风霁月干净纯粹的大皇子。
杜远兮开心笑起来：“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
凌璟毓笑意微顿。
喜欢？
这种感情该是怎样的？
他耐心询问：“你喜欢我哪里？”
杜远兮掰着手指给他数：“喜欢你不仅把我费心从那个黑脸魔王手里救了出来，还给我买花。喜欢你长的好看，性情又温和。”
她的喜欢就这么简单吗？
凌璟毓稍感落寞。
到花市买了一束半开欲放的海棠后，杜远兮果真捧着十分开心，他偏头看着杜远兮天真无邪的笑脸，内心有个念头蠢蠢欲动。
“小兮，你清醒后，还会不会记得我给你买了海棠花？”
杜远兮想了想：“得我醒了我才知道。”
“喔。”
二人继续并肩而行，将要走到驿馆之时，凌璟毓突然漫不经心的问：“我听人说黎家医书里详细记载了如何根除我这种旧疾的法子，是不是真的？”
杜远兮无辜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祖母便是黎家后人，你难道没看过黎家医书吗？”
“没看过。”她没亲眼见过，多日的寻找无果，甚至现在都怀疑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黎家医书了。
“那如果有朝一日你得到了黎家医书，可否让我看看？”
杜远兮认真点头。
凌璟毓微怔。
这般直接这般认真？都不问问他这个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的人看医书做什么吗？
她就这般信任他。
即使如此神志恍惚犹如稚子，却还是那般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只要他伸手，她就能将手放心的递过来。
凌璟毓突然退了两步。
他有些畏惧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再对上杜远兮这般天真无邪的脸时，凌璟毓只觉话都吐露的艰涩：“没有，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未处理，便就送你到这里吧。”
杜远兮虽显黯然却也没强求：“那你路上小心。”
“……好。”
凌璟毓并未转身，他目送着杜远兮捧着花踏进了驿馆，看到水卿云出门，然后她们说着话结伴上楼。
他还站在原地。
夕阳余晖打在他眉眼处，但他脚下却堆积了一片乌云。
“表哥，好巧。”
在暗处跟了一路的娄长雁终忍不住现身，她唇角噙笑，一颦一笑皆风华绝代。
“天色渐晚，表哥要回太子府吗？正好太子府和娄家顺途，表哥若不介意，可否与我同行？”
这谎话蹩脚的到处是漏洞。
但凌璟毓沉默了须臾，却温和笑了：“也好，本宫也不放心让你一介女子独走夜路。”
娄长雁眼含秋水。
凌璟毓温柔和煦。
两人含情脉脉却又冷淡疏离。
表面似火似阳，内心却都一片冰冷。
杜远兮昏昏沉沉的在驿馆里和水卿云醉生梦死过了三日，总算找回了自己的神志，睁眼时只见满地酒坛，到处弥漫着馥郁甜腻的酒香。
水卿云抱着酒坛醉趴在桌角。
而她则瘫在床上。
宿醉的代价便是头痛欲裂。
杜远兮撑着沉重脑袋爬起来，缓了许久才总算感觉舒坦了些。
这次遭受的反噬明显比上次严重，她几乎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几天都发生过什么，隐约好像和凌慕寒在争吵，后来见到凌璟毓……
具体记不清了。
“小二，煮两碗醒酒汤过来。”
小二闻听动静急忙踏进屋来，看到她醒后竟是激动的差点被门槛绊倒：“二小姐您总算是醒了，镇南王府的威猛统领，还有兵部的樊参将都在楼下等着您呢！”
威猛统领她认识。
樊参将？
“等我干什么？”
小二都快哭了：“小的也不知道，但他们两位都是武将，小店真的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两人都摩拳擦掌，那剑拔弩张的气场都已经把大部分客人都给吓走了。
他有意规劝，却完全不敢吭声。
杜远兮也知道驿馆即便是被武将简单耍弄几拳，怕是也要废了，“既然他们都在等我，那我这就下去。”反正还有威猛统领在呢，那樊参将即便跟她有仇也不能奈她如何。
小二不住作揖道谢。
杜远兮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揉着胀痛眉心开门下楼，姿态闲适淡淡，漫不经心的问道：“樊参将是谁？”
“小的只知道樊参将是武状元出身，大名叫樊春花。”
樊春花。
杜远兮脚下踉跄，当即台阶踩空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