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底是凌慕寒将水卿云背出了娄家,亲手交还给了门口等候着的傅满鸣。
傅满鸣长睫微颤,低垂,杜远兮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只知道该是不虞。
“我并未携带药箱,只能简单判断郡主被人下了药,但问题不大,应当很快就能醒。”
傅满鸣突然低声道:“郡主昨日穿的并非是这件衣裳。”
杜远兮一怔。
的确不是,娄宇瞻将水卿云从驿馆带走时,她身上穿的是艳丽红裙,而并非如今的淡粉寝衣。
“应该是娄宇瞻吩咐下人给郡主沐浴更衣了。”杜远兮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但很快她又心里一咯噔,傅满鸣这话难道是怀疑郡主已然受辱,因而心生芥蒂?
“郡主她……”
“草民多谢王爷和二小姐将郡主救出。”傅满鸣仍未抬眼,“郡主仍在昏睡,我先带她去医馆了。”
杜远兮咬唇想要解释,可面对傅满鸣这般软绵绵的态度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便只能沉默着目送傅满鸣抱着水卿云离去。
良久。
她才复杂道:“傅满鸣太冷静了。”
冷静的好似全程置身事外,那被强行掳走的人也和他并无关系。
这般疏离淡漠的性子。
凌慕寒却想到了当傅满鸣看到他背着水卿云出来时,眸色深处藏匿着的阴鸷几乎将要溢出。
还有傅满鸣接过水卿云的动作,隐忍而轻柔。
分明心痛暴怒,却按捺不发。
若他听不出傅满鸣话里略带的颤意,恐怕也要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蒙蔽过去。
凌慕寒淡淡解释道:“你可知傅家获罪缘由?”
“为何?”
“皇上降罪缘因傅家通敌,而通的敌便是彼时还和大凌水火不容的南岳。”
杜远兮微怔。
眉皱起。
这水卿云未免也太遇人不淑了吧,改日必定也得好好规劝她也离傅满鸣远点。
杜远兮还在愣神,见凌慕寒已经迈步朝前走去,当即也跟上:“王爷要回府吗?”
“去皇宫。”
“大晚上的去宫中做什么?”
凌慕寒似笑非笑:“方才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呃。”
凌慕寒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个爆栗,嗓音轻柔:“你仗势欺人已过了瘾,只可怜本王深更半夜还要去负荆请罪。”
啊这……
听上去怪可怜的。
“不然我和王爷一同去见皇上?”应当总能替凌慕寒分担分担怒火吧?
“皇上不舍得处罚本王,但不代表他不舍得处罚你。”凌慕寒挑眉看她,“同样的事,本王不过挨几句斥责了事,但若是你,你觉得你去顶得住皇上和南岳国主的怒火吗?”
杜远兮立刻往后撤了半步:“王爷慢走,恕不远送。”
凌慕寒嘴角抽搐,却是又哑然失笑。
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不过我应该有办法能让皇上息怒,但可能要连累到王爷您的名声。”
“哦?”
“不妨您就暂且和卿云郡主订婚……”
“荒唐!”凌慕寒听到这笑意顿收,厉声斥道,“是不是近日本王对你太过宽纵了,竟让你说出此等无法无天的话来!”
杜远兮有些心虚,嘴硬道:“这只是订婚又不是成婚,更何况郡主心有所属,而王爷暂且也并无婚配打算,这样做既能断了娄宇瞻的念头,皇上也不会过于苛责王爷,何乐不为?”
凌慕寒脸色铁青,欲言又止。
牙都咬酸了。
半晌,恨恨拂袖而去。
留下满脸莫名其妙的杜远兮小声嘀咕:“就算实在不愿意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吧,好像我的提议蛮不讲理似的。”
真是搞不懂。
分明他也说了不惧流言啊。
杜远兮这夜做的都是凌慕寒面目狰狞、痛心疾首的痛骂她没良心的梦。
醒来时仍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月季端着汤药送过来:“少爷说小姐昨夜熬夜过晚,喝了这碗汤药可以尽快使脸上浮肿消退。”
杜益明竟知道她熬夜过多脸会浮肿。
药里并无奇怪的东西,她接过来,淡淡吩咐着,“给我打盆水洗漱。”等月季离开后,她起身,将汤药都倒进了窗台处的花瓶里。
用胭脂水粉盖住略显憔悴的脸色,杜远兮收拾妥当去了驿馆,却被小二告知水卿云并未回来。
“那你可知郡主去了何处?”
“昨晚,傅公子便连夜收拾了郡主的东西带走了,小的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难道是傅满鸣担心此地不安全,带水卿云去了六书阁?
但杜远兮去了六书阁却还是扑了个空。
思前想后,只能咬牙去了肃王府。
前来引她进府的飞云表情淡定:“卿云郡主的确在王府,此后应当也会长久住在王府里。”
长久住在王府?杜远兮蹙眉,莫非凌慕寒听了她的建议去向皇上解释了?
这样,也好。
但为什么心里多少有点小别扭?
“那皇上可有说具体婚期?”
飞云表情茫然:“什么具体婚期?卿云郡主难道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吗?”
杜远兮:?
“你不是说王爷和郡主订婚了吗?”
“王爷和郡主?!这、这怎么可能呢?”这话直接把飞云都吓得结巴了,忙不迭的摆手解释,“属下绝无此意,属下方才的意思是——”
“二小姐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凌慕寒懒散淡漠的话突然打断了飞云结结巴巴的解释。
杜远兮抬眼,见凌慕寒长身玉立,正和略带病容的水卿云站在回廊转角的海棠树下。
微风轻拂间,垂丝海棠簌簌而落,逶迤及地。
斑驳陆离的晨光熹微晨光悄无声息的落于他脸上,越发衬得他俊美无俦。
宛如折枝而来的花妖。
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摄人心魂。
杜远兮拱手行礼:“参见王爷,我来此寻卿云郡主。”
凌慕寒眯眼,忽然伸手拦住她的动作,斜睨着她冷冷的问道:“二小姐难道没什么话要问本王吗?”
“没有。”
凌慕寒咬牙:“你!”
旁边晕的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的水卿云忍无可忍:“你们有话说不开就罢了,能不能别在这挡路?至于婚期——胡说什么呢,我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怎么能和肃王再订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