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沈青宜垂下眸，沈崇山其实是没那么在意沈兰芷的。

一旦沈兰芷的事，和他自己的利益遇上，他就不记得这个女儿了。

她语气里恰到好处地带上了几分凝重。

“父亲，天子脚下，在闹市中，那些人如此胆大包天，若说对方真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拐子，莫说女儿不信，只怕三岁小孩也不会信。”

沈崇山借着喝茶，掩饰了尴尬的神情。

他方才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咳咳，所以你是在怀疑那些人背后有人撑腰？”

沈青宜颔首，不走心地夸了一句沈崇山想的细，性子敏锐。

“父亲，方才您说，四妹妹将那小贩的摊子砸了，那小贩拦着为首的拐子叫他赔银子，他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就将银子扔了出去。”

“您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若是换了您，会这般做吗？”

沈崇山第一反应是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也不是不行。

“你妹妹虽未带什么银子出门，可是她身上的衣裳鞋子都是值钱的。”

“若是将她的衣裳鞋子拿到当铺，也能当不少银子，这么比起来，似乎那点银子也算不得什么。”

如果沈青宜是因为这个，怀疑那些人背后有人撑腰的话，他觉得对方还是想的太多，又想的浅薄。

抛开沈兰芷的衣裳也值不少银子不说，就是将沈兰芷卖了，也能卖不少银子。

沈青宜：“……”

沈青宜顿了一下，才道：“父亲，这不是银子的事。”

“四妹妹的衣裳上，绣了沈家的族徽。这京城的当铺就那么几家，最大的那家，也是咱们府上的，若是有人将四妹妹的衣裳拿去当了，咱们沈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就算不是去沈家的当铺卖的，其余的那几家，背后也是有人的。

沈家的族徽，那些当铺的人哪里会不认得。

一旦沈兰芷失踪，沈家必将重金寻找，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去当了沈兰芷的衣裳，沈家这边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沈崇山眉头微蹙，她说的这些，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这些人必然是在京城当的衣裳。

“青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将你妹妹运出了城，届时，山高水远，出了京城，谁还认得我们沈家的族徽？”

沈青宜没着急否认沈崇山的反驳。

正常人都会这般想，他这么说，本就没错。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父亲，如今想要出城进城，可比之前难多了。”

因着之前，京城出了许多起女子无故失踪的案件，惹得天子脚下人心惶惶。

从那时起，城外的守卫便加了一倍。

凡事进出的人和车马，都会严查。

若是绕山路，从山上绕出去，或许在一年前，还行得通。

但是自打出过事之后，通往城外的山路，基本在进出口那里便封死了。

这既是防着有人偷偷运输什么人或物出去。

也是防着闹天灾时，有人悄悄带着难民进城。

“如今守卫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官兵们的搜查，可不是一般的拐子能做到的。”

沈青宜眉头轻轻蹙起来。

沈崇山一和她说起沈兰芷差点遭人拐卖的细枝末节时，她便觉察出有哪里不太对。

如今也是一边说，自己一边思考，一边分析。

“拐子若是拐卖人，能拐到什么人，也是看运气的，若是四妹妹没有离家出走，今日他们就不会遇见四妹妹。”

“但那些人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身上还挂着钱袋子。”

这绝不是凑巧。

沈青宜猜测，这些人准备的钱袋子，应当是怕有人多管闲事，扔出去让人群哄抢准备的。

不过这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她猜的也未必准。

若只是普通的拐子，应当是不会准备这些。

“这些人事先有准备，甚至不吝啬钱财，在如今这个关头，行事还敢嚣张无比毫无顾忌……”

沈青宜视线倏地一沉。

越深思下去，她越觉得今晚发生在沈兰芷身上的事，不仅仅是遇见拐子这般简单。

沈崇山也随着她的分析，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兰芷旁的方面还有限。

只是一张脸，倒是真的生的极为好看。

只看沈明非他们有多宠爱沈兰芷，便知道，她这张脸，是十分惹人疼惜的。

再一想这近一年来失踪的女子，有一半都是自己同僚府上的千金，这些姑娘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都生的十分貌美。

可是这么久以来的追查，查来查去，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沈青宜抓紧了手里的帕子，“父亲，能躲开京城的追兵和搜查，甚至能顺利出城，还敢胆大包天对着官家千金下手——”

“我想，其一，这些人背后势力神秘而强大，叫守城的官兵们，压根不敢细查。”

“其二，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将人运出城，这些姑娘，只怕现如今都还在京城。”

“其三，也许四妹妹今日碰见的压根不是什么拐子。”

“而是我们沈家闹了耗子，有人盯着咱们家，时刻注意着咱们家的风吹草动。”

这其三，是沈崇山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前两条或许听着严重，但归根结底，没触及到沈崇山的核心利益。

但这一条，却是让沈崇山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许随时都会在睡梦中被人夺走。

沈青宜声音凝重，“所以四妹妹一出去，便被人盯上了，闹这么一出，只怕是要向沈家索要什么，亦或者，他们就是想杀了四妹妹泄愤，或是想利用四妹妹做什么文章。”

“旁的我还没想明白，父亲给我些时间。”

“不必再想了！”

沈崇山抬手打断她，不管结果是哪一个，都说明了，沈兰芷遇见拐子的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再联想起近一年，京城不少女子失踪，沈崇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棘手之处。

但——

沈崇山目光缓缓落在沈青宜身上，“青宜啊，你先回去吧，你四妹妹的事，我另有打算。”

沈青宜倏地抬眼，眸光里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诧异。

“父亲不是说，要我等会儿随明非一道出府去接四妹妹吗？”

沈崇山摆摆手，看着书房那里悬挂着着的雪松图，慢慢地道：“这事啊，先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