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疼兰芷，她毕竟是你亲生的，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多年未归，在外头吃了许多苦，你心疼她，想要多补偿她一些，这原也无可厚非。”
沈崇山语气冷静，一字一句的和往事分析着利弊。
最开始，府里人宠着沈兰芷疼着沈兰芷，是因为她的确没做过什么触及到沈家利益核心的事。
所以沈崇山也愿意做这个疼爱沈兰芷的人。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让王氏看清真相。
“你不要忘了，兰芷固然重要，但真正能决定你以后的，其实是明非和行川。”
“你该将你的心思放在他们两个身上。”
女儿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
真要能雪中送炭的，还得是儿子。
沈崇山看着王氏，当初沈青宜出生时，因为是个女儿，所以即便被陷害指责，说是天煞孤星。
王氏这个做母亲的，也并未替沈青宜争取什么。
倘若沈青宜当初是个儿子，王氏便是豁出去半条命，也决计不会叫杜巧巧往她孩儿身上泼脏水。
王氏的确是疼爱沈兰芷。
但这种疼爱，不会越过她那两个亲生的儿子半分。
王氏就算是宠爱沈兰芷这个女儿，也掩盖不了对方轻视女儿的本质。
“你好好想想，明非如今被圣上勒令禁止科考入仕，倘若他办好了事，也许功过相抵，他就能入主朝堂了呢。”
“兰芷也好，青宜也罢，她们都是女儿，本质上未曾有过什么不同。”
沈崇山就差直说，只要能为沈明非的仕途添砖加瓦，就算是沈兰芷死了也没关系。
不。
不仅仅是沈兰芷。
他有三个女儿。
一个沈兰芷，一个沈青宜，还有一个沈玉婉。
这三个女儿，如果是为了他儿子的仕途没的，他也只会觉得女儿死的有价值。
会将女儿的死发挥利益最大化。
王氏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狠下心肠，点了点头。
“我会去劝明非的。”
不是她心狠。
是沈兰芷就算再孝顺再乖巧，终究也是要嫁出去的。
她依靠不得女儿。
只有儿子才是她的倚仗。
更何况现在的沈兰芷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乖巧不是吗。
王氏深吸一口气。
“我陪明非一道出去劝兰芷罢，她从前挺听我的话，也不知我如今说的话，在她那还能不能起上两分作用。”
王氏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自己的长子沈明非，原是个天之骄子。
如果不是因为疼爱沈兰芷，他不会将自己的仕途搭进去。
归根结底，兰芷本来就欠了她兄长的。
如今叫她补偿一二，又有何错？
抱着这样的心思，王氏去劝了沈明非。
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沈明非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母亲，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只是想将兰芷接回来。”
“她有些娇气，吃不了外头的苦，我这个做兄长的无法帮到她别的，只想让她日子过得舒服些。”
沈明非低下头。
他说话的时候，路过院子，阳光正好打下来撒在他脸上，将他脸上的神情照的模糊。
王氏看不见他的脸色。
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心口如一。
但她心中确实松了一口气。
“你能这样想便太好了。”
“咱们一家人终归是要和和气气的，否则家宅不宁，岂非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明非轻轻颔首，声音随着他迈出的脚步，没入进风里。
“嗯。”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被沈崇山安排给沈兰芷的暗卫，带到了沈兰芷眼下住着的地方。
这真是穷街小巷，四处都透着一股穷酸的气息。
王氏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
她这一生都没过过穷苦日子。
一见到这种贫民住的地方，一瞬间就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灰，甚至连自己这衣裳都莫名其妙脏了。
沈明非也略感不适。
身边的侍从敲开了这扇房门。
开门的阿婆，见着这些衣着华丽，跟画上神仙似的人站在自己跟前，登时被吓了一跳。
她喃喃道：“你们……你们找谁啊？”
王氏眉头皱得很紧，她不愿意与这老妪说话，只觉得有失身份。
她身边的丫鬟边替她开口，“我们夫人当然是来寻我们府上四姑娘，多谢您昨晚愿意收留我家姑娘，这是我们夫人给您的谢礼。 ”
丫鬟将几盒点心，以及一袋银锞子给了那阿婆。
周阿婆受宠若惊。
昨晚看那姑娘的穿着，她只以为，是哪个有钱商户家的小姐。
但看她们现在的说话做派恐怕不仅仅是寻常有钱人家那么简单，瞧着人家出门都前呼后拥的，怕不是官家小姐吧？
周阿婆有些诚惶诚恐。
她点点头，还有些不太敢收王氏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谢礼。
直到那丫鬟再三催促，她才敢收下，而后赶紧将沈兰芷请了出来。
哪知沈兰芷一见着沈家的人，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
她语气很冷 ，心中对沈家人的失望已经堆积如山，如今见着他们过来，虽然有些触动，态度却依旧还很生硬。
“你们来干什么？”
眼下的沈兰芷已经换下了华丽的衣裙，也换下了那精美的绣鞋。
她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戴着木头削的簪子。
却也难掩姣好的面容。
今儿个一大早，她就拜托陆昀将她的衣裳拿去当铺给当了。
毕竟这年头出门在外，没有银子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她的衣裳和绣鞋总共当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从前她的一根发钗，都不止二十两。
王氏瞧见沈兰芷这个样子，一下子心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堂堂侯府千金，竟然荆钗布裙，实在是令人心痛。
这样的打扮在王氏眼里是过于寒酸的。
毕竟连侯府的洒扫丫鬟都不会这么穿。
这样穿，有失体面。
王室走上前想要拉住沈兰芷的手，“兰芷，你在外面受苦了，跟娘回去吧。”
“昨晚发生的事，娘和你大哥都知道了，你瞧瞧你这张脸现在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王氏说着，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她声音悲戚，藏着浓浓的心疼。
“我可怜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