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仰头见傅三娘泪眼晶莹,娇美可人,心间升腾起一股暖意,憨笑起来。
“喂,臭和尚,你不是负伤逃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慧远说道:“和尚原本就是来度化你的,如今逃命而去,却又算什么事了?”
傅三娘见慧远伤口流血不止,心中抱愧不已,忙用一只手去捂着,另一只手在身上翻找可还剩有金创药,嘴里说着:“你这伤……”
“他这伤可是假不了的了!”一阵哈哈尖笑声中,金不二自密林之中转出,脚下迈着方步,朝二人走来。
傅三娘听见那尖声尖气的语调儿,早又吓得魂飞魄散了。慧远挣扎着探起头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小,说道:“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金不二得意的笑道:“你受了伤尚且能去而复返,我安然无恙又凭什么不能杀个回马枪?”慧远双眼一闭,将头枕在傅三娘腿上,了无生气的说道:“和尚本以为此番大难不死,却不想弄巧成拙反成了必死无疑了!”
金不二一听这话,越发的得意洋洋,走至近前说道:“和尚,今日原本不干你的事,只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须怪不得我了!”话音一落,双手朝腰间取出两枚金针。
蓦地瞧见慧远身子暴起,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慧远已然欺身来到跟前,双手一探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才刚捻起的金针,又生生按了回去。
金不二心中大骇,脚下一点,猛地往后腾空跃去,想要挣脱。却是慧远也随即腾空跃起,二人之间距离竟然丝毫不变。金不二慌忙之间,飞起一脚便要朝慧远心口踢去,早又被慧远一脚踹在他的脚踝上当先拦了下来。
金不二见慧远处处能料己之先,饶是他久经战阵,当此之时亦是慌了手脚,突然嘴唇一撮,“嗤”的一声,一枚金针激射而出,直向慧远面门而来。
二人不过一尺多的距离,金针来势又迅疾猛恶,眼见得慧远避无可避,死在顷刻。却见他突然吐气发声,“呔”的一声大喝,其声竟似云中龙吼,山间虎啸,其势更胜平地焦雷,山岳崩摧。
二人之间忽然刮起一阵飓风来,直摧得金不二松垮的面皮起了波浪,鬓角的头发平直后飘,身上的衣襟更似狂风中挑起的酒旗一般,猎猎作响。慧远紧握的双手突然一松,金不二直倒退出三丈多远。身形甫一站定,只觉得嗓子里一阵翻涌,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好霸道的狮吼功!”一语未了,又自吐出一口血来。金不二见慧远也不趁势进招,自知是要留他一命去,强压着胸臆见的一阵烦恶,缓缓地转身去了。
傅三娘见慧远突然间吼声如雷,双手狠命的捂着耳朵,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时,那金不二远远的只剩了一个背影儿。慧远只是愣愣的戳在那里,因叫了两声“慧远”,却不见慧远答应,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强忍着剧痛起身要去拉他时,却是慧远直挺挺的訇然倒地。
傅三娘手脚并用冲到慧远身边,但见他双目圆睁,仿佛醒着一般,试探着叫了两声,还是不见答应,吓得傅三娘面无人色,掩口啼哭不止。
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探他的鼻息,竟是还有呼吸。原来这慧远本已负伤,况且金不二又非等闲之辈,骤然与其交手已然是勉力为之。没料想金不二突然一招“含沙射影”自口中吐出一根金针来,急切之间,强行调用内力施展“狮吼功”以求自保,却怕如此还不能吓退金不二,只是强撑着圆睁了双目,直至力竭昏死尚且双目不闭,身躯不倒。
傅三娘见慧远尚有一丝鼻息,口中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一双手兀自不停的在自己身上翻找,可有救命还阳的丹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却在慧远怀中摸出一粒乌黑的药丸来,也不辨是什么,只管塞进慧远口中。
又将慧远平放在地上,双手按在膻中穴上度送真气。傅三娘原本练的是外家功夫,兼之她年纪尚小,并无多少真气,饶是如此仍是拼了命的输着真气。如此一番折腾,慧远非但毫无起色,反倒呼吸渐趋微薄,直至后来竟是全然没了气息。
急的傅三娘口中一迭声的念着:“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关二爷保佑!”但凡是能想起来的神灵全都求了个遍。手上兀自一刻不停的在膻中穴输送真气,末了真气已尽竟至狠命的按压起来。看看毫无效验,终是灰心丧气的坐在一边,脸上不住的淌着泪水,却是哭不出声来,喃喃的念着:“臭和尚,该逃时不逃,偏偏要来渡姑奶奶,这下好了,把自己渡死了,却抛下姑奶奶我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嘴里这般说着,又狠命的踢了慧远两下,终是又抱着膝盖,埋头呜呜哭个不停。
正当此时,却听“啊”的一声,慧远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上来。傅三娘一听,忙上前去查看,冷不防却被慧远一拳,打翻在地,傅三娘翻身起来,骂道:“臭和尚,你作死吗?”
慧远“呼”地坐起身子来,猛地醒转过来是把她当作金不二,打错手了,脸上一阵歉然,口中连连说着:“罪过!”傅三娘见她一副憨状,转而破涕为笑,双手拭着眼泪。慧远又说道:“和尚一生行走江湖,未曾受过半点伤。没承想竟是屡次伤在你的手下,哪一天你要和尚这条命了,和尚干脆就闭目待死,岂不省事!”顿了一顿,又说道:“傅三娘,你纵是千年的寒冰,和尚也该感化了你了。”
傅三娘闻听此言,一语不发,突然一下扑上前去,紧紧地搂住慧远的脖子,好一顿呜呜啕啕的大哭。
慧远被她勒得一时呼吸艰难,又不知她如何因自己一时玩笑的话,引得如此伤心,也不好将他推开,只是任她搂着自己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