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气息赫然是炼气,来之极快,眨眼间靠近。李清能清晰地感觉到来人略一阻碍,明显受禁制压迫,可禁制压不住那人,很快大破禁制直冲而上。
宋南一身红橙长袍猎猎,长发披肩,风从长袍的各种窟窿里掠过,宋家公子的白皙面上尽是自信。他飘飘落到松柏树下,力道不轻不重,坠地如羽毛,宋南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环顾四周,眼里不由露出讶然,仙山之巅竟是一海桃树。
树下盘膝的提刀人眼看另有人来,早已仗刀站起,一对眸子逸出凌厉,宋南敛去全身修为,微微抱拳,道:“这位道友先宋某一步上山,刀术恐是冠绝,宋某叹服。”
提刀人不语点头,秉着警惕退到一边,以之前的姿势负而盘膝,体内真气流转。
远处,李清不能不多注意了提刀人一眼,此人刀法强横,气息更是仿佛长刀,想是三人中最难应对。虚绝眉头乱跳,时而看看提刀人,时而又侧目盯一眼身边少年,李清皱眉,虚绝嘿嘿道:“我说道友,你看他不苟言笑一身黑衣……道友,他莫不是你的同胞兄弟?”
树下的提刀人突然睁眼,虚绝一哆嗦,立刻收住嘴,提刀人又默默阖上眼,虚绝满脸尴尬,道:“道友,这宋南上山的时候道友是有笑对吧?道友是笑你的几句话成了他的仙道?”
李清已经懒得和虚绝计较口舌,眸子里映出松柏下的二人,“倘若成就仙道,那么是他自己所为,与我无关。”
他一顿,淡淡道:“我只是笑吾道不孤。”
桃树云云,绿茵中,四名求仙者齐聚紫元,他们都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同一时刻,疾风化成鸟雀腾天,一道仙音从天而降:“一日之内竟有四人依次上山,人人英杰,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诸位小友,都辛苦了,暂且歇息一炷香,片刻我来引诸位小友。”
长音如雷声如雨,一刹那传进每个人的耳里,四人抬头。李清眼神闪烁,无数桃树上一人御剑负手,大白衣衫纹丝不动,那树下人上空全无风,足下飞剑银光流转,平淡而不刺眼,他高高在上,他笔直踏剑,仙人之姿嵌入所有人的眼瞳。
众人终于看清了树下人的脸,那人说是年轻眉眼里却有着独属于成熟人的沉稳,说是中年却又有年轻人身上的潇洒自在,李清无论如何都看不穿树下人的年龄。
唯下巴几处胡茬,令人印象深刻。
一言落罢,天空一剑直刺更高的苍穹,足下一剑,万万天地无处不可去。李清的眼里,树下人已然高到化成小点,正背对桃树背对整座紫元山,他仍是负手,目光遥遥不知落到何方。
“这才是御剑……”
虚绝怔然,两眼跟着飞剑走了许久,有无数羡慕冒出来,喃喃道:“小道那哪里是御剑,简直是狗爬……”
李清虽是无言,但心中同样为这一剑震惊,飞剑之所以称为飞剑果真不是信口而说,御剑模样堪比生了翅膀,绝不是火翼或虚绝的假飞剑可比。他的火翼翔天跟火旋涡之法无一不是勉强漂浮,绝算不得真正的飞,若要飞天,必如此刻树下人一般。
“这位仙长胡说了,宋某可是连仙长的飞剑都不会。”
宋南的声音忽然响起,惊得虚绝头皮发麻,回头直看到宋南的笑容,总觉得不寒而栗,宋南似笑非笑道:“仙长的飞剑天人之姿,仙长可否传授两招?”
“当、当然可以!”虚绝语无伦次。
“如此宋某谢过。”宋南笑声一起,然后颇为礼敬地半弯抱拳。
虚绝想起山腰处抽的那一巴掌,冷汗直流,慌得只能连连点头,一边缩在李清身后,就差一把抓住李清的衣衫,苦着脸真气传音:“道友,你肯定感觉到他来了是吧?道友你人美心善……道友你不能那么狠啊,小道好不容易上山,可不能再被丢下去!”
“放心,他没有敌意。”李清面无表情。
“你打得过他当然没有敌意……”
宋南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突破炼气二层眼前世界全然不同,明白虚绝炼气一层的修为绝无隐藏的可能,自然也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真气波动,疑声问:“两位,适才山下宋某便好奇,二位这是在利用真气交流么?”
“绝不曾,宋兄明鉴,这都是些小伎俩!”虚绝大手一挥,说得斩钉截铁。
“哦?”
宋南双眼微眯,脸上笑容不减:“宋兄?这位道友何必怕我,宋某小小一凡子,比不得道友神通,宋某虽修为暂高道友,可道友放心,那一巴掌纯粹是宋某咎由自取,怪不到道友头上,道友不用拘谨。”
“甚好,甚好!”虚绝鬼知道是真是假,心脏都快要跳出来,面上笑得僵硬。
空气里静寂一瞬,宋南转而看向黑衣的少年,眉目认真,态度突然诚恳了起来,深深一伏,又道:“前辈三言两语点破宋某桎梏,宋某力此时微无以为报,唯此一拜,日后若有些许成就,必当回奉。”
“我不是前辈,”沉默许久的少年说,“你突破修为也并非是我的功劳,宋公子……如今称你宋道友,也许更为合适,宋道友天赋不浅,突破修为是迟早的事情。哪怕我不曾说那几句话,将来的某一日,宋道友亦可登顶紫元。”
“前辈气度非凡,宋某钦佩。”
宋南的语气依旧如一:“不过前辈不领,宋某终归是要报的,否则宋某于心难安。对了,前辈说前辈也是凡,此言当真?”
李清忽然侧目盯着宋南,而后点了点头:“是凡。”
二人对视良久,一旁虚绝一头雾水,正要忍不住出声,宋南失声一笑,道:“宋某明白了。”
虚绝更为不解,欲要问个明白,这时候天边剑芒澄净,那人缓缓下降,那剑还未飞到,清晰地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众人的耳里:“一炷香到了,诸位小友多少话语稍候再谈,想必诸位也不愿意耽搁了入宗。”
他渐渐离得近了,目光似剑,吐出的每一个字节都仿佛洪钟震荡:“容我先问诸位一个问题,诸位姓甚名谁,今夜为何会来此紫元宗,又为何来求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