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苔菜和菌丝作晨餐，以虫肉和浊泉为午食；饥馑的苦痛是活着的证明——《铁之书》2.14
……
沙尘暴的规模远比想象中的更大，几乎整夜不停，但这也让“失乐园”号的逃亡更加顺利。昨夜的袭击让整船人的精神都高度紧张，甚至来不及悲伤。
等到世界安静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确认摆脱追兵后，米迦勒舰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解除警戒，半速前进。分析航行日志，推测现有坐标。每十分钟呼叫一次e.d.e.n，向联军汇报现状。清点受损，统计结束后半舷轮休。”
听到广播后，在机库中待机一夜的卡洛斯终于将绷紧的弦松了下来，他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原本吸引人心的冷风，此时吹在皮肤上却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他钻出驾驶舱，顺着绳梯爬向地面。蒂米德没有和往常一样同他问好，伊斯缇也没有心情做战后复盘，哈特虽然依旧板着脸，表情却也不同往日。
机库里回荡着母舰引擎的轰鸣，却衬托出震耳欲聋的沉默。
卡洛斯向四周张望，相比于初次做弹射演练时，机库里空出了不少位置。原因不言而喻，但这种血淋淋的现实让他呼吸困难，坚固的地板，此刻却站不住脚。
巨大的恐怖吞没了他，卡洛斯扶着机体巨大的金属脚掌，俯身干呕，但因为几乎脱水，口干舌燥的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身后传来刺耳的集合哨音，卡洛斯朝着腹部敲了几拳，强忍不适，朝着集合区小跑而去。
“现在开始点名……清点幸存人数。重复三次，念到名字的答到。”哈特的视线在花名册和队列之间来回跳动了几番，这才开始点名。
“十六中队，哈肯·西尔斯”
“到。”
“十六中队，西恩·贝克曼。”
沉默。
“十六中队，西恩·贝克曼。”
还是沉默。
“十六中队，西恩·贝克曼。”
哈特眯了眯眼，想要掩饰表情中的复杂情感，随后在花名册上画了长长的一条横杠。
“……十六中队，薇薇安·卡罗。”
“到。”
“十六中队，菲利乌斯·克拉姆。”
又是沉默。
哈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感情，他虽然早已经见过了许多次这种气氛，但每一次都让他不好受，尤其是由他在花名册上划线时。
陆陆续续地，其他部门也开始清点人员，但唯有机师大队所花的时间格外漫长。所有人都在期望着点名的环节尽快结束，但这也代表了他们会更快地知晓难以接受的现实。
“应到27人，实到19人……鉴于菲利乌斯中队长mia，十六中队余下人员编入十七、十八中队。以上。一大队，全体都有，解散。”
卡洛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他找了一面墙，背靠着，又因为无力而慢慢滑下去。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停放在整备栈道后的信徒。
他的结局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吗？明明刚记住他们的名字不久，现在却已经见不到第二次了。他不禁想，自己在死后多久就会被遗忘呢？
想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脖子上的调停者项圈，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前后都有一堵墙——比防卫圈更高更坚固的，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墙。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后，卡洛斯就连自己是何时回的宿舍都忘了。当他开门时，看到的是上铺面朝墙躺下的伊斯缇；同为下铺的蒂米德正坐在床上，对着另一张上铺出神。
床上放着装有福斯特的遗物的收纳箱，以及刚刚叠好的被子。白床单被拉得很平，但越是整齐，越是说明不会再有人回来。
卡洛斯也躺了下来。和当初从庆典袭击中逃出生天时一样，他浑身上下的每个角落都渴望休息，但此时的他偏偏全无睡意。
蒂米德抬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板：“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那又怎样，想让我安慰你？”
“我见过的死人都够凑一连队了，是想看你受不受得了。”
“早习惯了，有空伤感不如想办法活下去。”伊斯缇翻了个身，看到的是蒂米德伸到上铺的手，以及他手里的烟盒。
“福斯特的，陪他一根？”
“这是违禁品吧，中尉？”伊斯缇挑眉坏笑着说。
“那是新兵的规矩。而且我都说了，福斯特的玩意，他总不能写检讨书了吧？”
“吐气别喷我身上。”
“卡洛斯，你呢？”
“我就算了，之前在厂里吸了不少二手烟。”卡洛斯摆手婉拒，顺着话题问：“你们……不会伤心吗？”
“坐上ge的那一天，我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了。”蒂米德点燃卷烟，猛吸了一口，眼神略显呆滞，“他也一样。没什么好伤心的，死后总会见面。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
“你眼睛红了。”卡洛斯故意偏开了视线。
“哟，还真是，”伊斯缇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
“熏的。”蒂米德擦了擦眼睛，听到上铺的伊斯缇在偷笑，便抬头垮着脸说，“你不也一样。”
突然，舰船内拉响了刺耳的警报声，紧随其后的是米迦勒的呼叫：“侦测到am集群，全员二级战备。机师请到驾驶舱待机，准备迎敌。”
听到这个消息，三人立刻翻身下床，整理衣着后向机库跑去。伊斯缇回头对卡洛斯说：“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机会来了。”
“机会？”
“报仇。”
“就是这个，”蒂米德紧接着说，“很多人参军，就是为了体验亲手轰烂那群铁皮畜牲的感觉。”
“话虽如此，可得活着回来。不论谁都是。”
“那是当然。”卡洛斯嘴上这样说着，跟了上去。
……
“方位288，距离5500，数量138。配置上接近海德拉编队，但有明显减员。没有观测到海德拉级和任何的空中单位，总体威胁中。机师请做好准备，以上。”
战术预报之后，米迦勒开始了作战部署：“鉴于地狱犬轰炸型只有一台，母舰的防守压力很小。保持航线，微速前进，在am越过沙丘后进行舰炮齐射。哈特，机师的队形？”
“主攻交由十七中队队长达里尔，由他们的椋鸟和伯拉负责。”
“收到，卡曼教官。”
“蒂米德，没有滞空能力的机体交给你了，在am行进方向进行拦截。”
“是，长官。”
“送子鸟不擅长大面积打击，伊斯缇，你也跟他们一起。”
“了解。”
“我说完了。cic，预计接敌时间？”
“距离4000，eta0200。越过沙丘预计0090！舰长？”
“主炮预热，发射管1至4号装填集束炸弹。弹射器开始充电。”
“装填完毕！”
“三号，四号，集束炸弹发射。拦截组出击。”
卡洛斯操纵信徒走上弹射甲板，另一条跑道站着的是蒂米德的机体。
“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袭击希拉基地的残部。他们竟然能打掉一个半海德拉编队……”蒂米德的语气很严肃，听得出明显的恨意。
“线性弹射器电压稳定。风向修正完毕，弹药检查完毕，前路清空。弹射时机交由机师控制。请！”
“……那就送最后一程。卡洛斯·费德，信徒，出击！”
“蒂米德·夏洛，基路伯，开始交战！用这些家伙当给他们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