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望着胃囊上的空洞，季瑶光左手持剑，右手捏着一瓶阴阳峰赤蛇的血液，脚下还踩着先前回收的防御法阵阵盘。
“嘶嘶——”
“咔嚓——咔嚓——”
蛇类生物吐信子的声音与蛋壳被啃食的动静回响在山洞之中回响。
季瑶光提着剑，绷紧了神经。。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胃囊里钻出来什么古怪东西，在它敢露出头来，季瑶光的剑就能落到它头上。
山洞中没有日月，季瑶光凝神聚气觉察忽略了手臂的酸麻。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季瑶光终于忍不住要胃囊中洒入毒血时，一只长着角的小脑袋从胃囊中钻了出来。
那是只极可爱的雪白脑袋，睁着比天还蓝的大眼睛，头顶上还长了两只冰蓝色的小角。
藏在胃囊里的是一只被阴阳峰赤蛇吞下后又侥幸存活的生物。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它有蛇的脑袋，还有蛇的身躯。
除了身躯白些、眼睛大些、头上长角、长得可爱些……等等以外，从胃囊里爬出来的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蛇！
“嘶嘶——”
雪白的小蛇吐了吐粉红色的信子，望着季瑶光，晃了晃脑袋。
季瑶光：？？？
“你说什么？”季瑶光下意识问道。
发现自己问的是一条蛇，她又猛地后退几步，望着白蛇叹了口气：“你别过来，刀剑无眼，你再靠过来，我怕会砍到你。”
也不知白蛇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至少，在季瑶光向它摆手时，它停了下来。
季瑶光也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是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或者爬出来几条阴阳峰赤蛇，没准她心一横就砍下去了。
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是条长得玲珑可爱的白蛇，拇指粗，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她的模样，总能让季瑶光想到前世自己在逍遥宗做药人时的朋友。
那也是条白蛇。
它比面前的小家伙要大上许多，也凄惨许多。
它的双目早被剜去，剩下两颗珠子填充在空洞之中。
它的头上也长着角，不过是残缺的、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像被人拿着凿子硬生生凿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修炼出神识的第一天，季瑶光就看见面目模糊的逍遥宗弟子将整条蛇浸入血池，硬生生敲掉了它的刚长出来半寸角。
蛇血从头顶蜿蜒流淌汇入血池，为它的苦难添了把火。
它的身躯上尽是伤痕，尤其是腹部，全是深深浅浅的疤，鳞片也不在那处生长，它偶尔动作大些，没鳞片保护的地方就会被墙壁和地上的沙石磨得血肉模糊。
季瑶光听云道人说，那是因为它即将化蛟，已经长出了一只爪。
比起一条蛟龙，逍遥宗更需要一条能控制能试药的白蛇。
所以，逍遥宗的宗主斩去了它的爪，抽去了它的血脉，凿断了它的角，将它浸于血池，让它只剩最后一口气。
仰赖于妖兽强悍的生命力，它一直活着，还分了个季瑶光做邻居。
作为一个被挖了灵根的药人，季瑶光能做的，也不过在它因为痛苦而撞击墙壁时将它巨大的头颅抱在怀中安抚，再用那点接近于无的灵气凝聚一点水，为它冲洗下创口。
隔着一道铁门，她们在逍遥宗相依为命。
直到那天。
白蛇为她偷来了一把剑。
她斩断了身上的枷锁，回头望见的却是白蛇为自己挡下了云道人的致命一击。
那是元婴道人死前拖人下水的最后一击。
连一声哀嚎都没有，白蛇在她身后炸开，所剩无几的鳞片化为灰烬，蛇血如同雾一般弥漫在她头顶。
隔着雾，她看见云道人临死前疯疯癫癫地念着那位早死的囡囡。
一个呼吸后，红莲剑尊的剑破开逍遥宗弥漫着腥血的穹顶。
她自由了。
她却再也见不到那条会发出好听呼噜声的白蛇。
直到她进凌霄宗，她才发现，白蛇留给她的遗物原来只有那把剑和那件全是蛇血的衣服……
“哒！”
一滴泪从季瑶光面颊滑落，落在小蛇的头顶。
小蛇茫然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瞳中全是季瑶光的影子。
季瑶光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蛇的脑袋。
“嘶嘶——”
粉色的蛇信子在空气中抖动，不知为何，季瑶光心里却十分笃定，小蛇不会伤害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手指还没落下，小蛇就仰起脑袋迎了上去，温驯地蹭着她的手指，发出猫儿似的呼噜声。
要是闭上眼，没准都要以为自己手下是一只被挼得开心的猫。
听见呼噜声的刹那，季瑶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小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所有声音。
直到小蛇觉察到头顶上的手指消失，不解地吐了吐信子，季瑶光才回过神来，将小蛇捧在掌心，轻轻挼着蛇头道：“这辈子，别被魔宗抓走，自由自在地做你的妖王好不好？”
“上辈子的仇，我帮你报。”
她找回了她的朋友。
小蛇只看着她，不知有没有听懂。
过了片刻，一道带着血色的蛇形虚影从小蛇头顶飘飞而出，落入季瑶光眉心。
“这是……”
感受着那是什么，季瑶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份契约！
一份血契！
不同于御兽门万灵宗强制妖兽签订的主仆契约，血契只能由妖兽送出。
在血契之下，无论兽与人都是平等的个体，不存在谁主谁仆。
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这是门亏得没边的生意。
对季瑶光来说，这份血契倒是正正好。
——她们前世是朋友，本就不存在谁主谁仆！
灵力沿着血契的纹路流转，一道血色的印记从季瑶光眉心飘至小蛇头顶。
“哒。”
一滴血落在血契印记之上。
契约即成。
她们从此休戚与共。
“嘶嘶——”（跟我来！）
小蛇吐了吐信子，季瑶光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它的话。
她刚想琢磨琢磨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小蛇就从她手中爬下，往山洞深处游去。
【当心些，那里面我可没去过。】
跟在小蛇身后，季瑶光通过向它耳中传音。
也不知它听没听到。
“吼——！！！”
季瑶光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野兽的巨吼。
她急忙往前跑去，眼前的景象险些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
——一条大蛇堵在山洞的转角处，尾巴变成老虎模样，威吓着来访之人。
而与它对峙的，是一条拇指粗的小蛇，盘起来还没它鳞片大。
“铮——！”
长剑出鞘，季瑶光提剑正小心翼翼地靠近着那只老虎，就看见小蛇转了转尾巴尖，身形暴涨数倍，竟是将那只大虫一口吞入腹中！
季瑶光：！！！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截尾巴又缠绕在她的腰上，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她竟然被小蛇、不，白蛇拖着往山洞中飞速前进。
山洞中越往前越狭窄，堪堪可通过两个人，但在经过那一道隘口之后，再往前行进几步，便豁然开朗。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让季瑶光有瞬间的头晕目眩。
当她再次睁眼，眼中所见的是她此生难忘之景。
——山洞的深处是一个湖泊。
湖泊之下，透过粼粼波光，她看见了一座宫殿。
一座埋在水下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