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轻黎“诶?”了一声,小声:“你不是也帮我洗过衣服嘛......”
从小到大洗过好几次,虽然也不多,但都是在她最悲惨的时候。
初一那时候被孤立,他大半夜打车到她学校,把她从烧水房找出来,冷着脸跟老师协商。
那是少见的,蒋司修态度如此硬的几次。
早期少年班学制比现在还要短一年,蒋司修那会儿已经是硕士的第一年。
她当时被吓惨了,拽着蒋司修的衣服一直在发抖,后来他意识到当时程宏伟夫妇俩也在淮州,带程轻黎从学校出来后,把她送回了程家。
太晚了,在客厅呆了一会儿没马上走,吴晓红还让家里阿姨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
后来他去二楼客房的浴室洗澡,进房间前,隐约听到书房传来的声音。
程宏伟声调半扬,貌似在吵人,但隔音太好,他听不清,再后来洗澡洗了一半,实在放心不下,关了水套衣服出来,刚打开卧室门,看到倚在他门前墙边一脸丧丧的女孩儿。
听到门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的问:“哥哥我能进去吗?”
脸上没哭过的痕迹,就是嗓子哑,像被烟熏了一样。
身上还穿着那套皱巴巴,在烧水房蹭脏的校服,白色衬衣上有几道灰痕,格外明显。
下面是深蓝色的百褶裙,露着一截小腿。
蒋司修把她带进去,房门关上。
凌晨三点,屋里屋外都静,程轻黎走得快,耸拉着脑袋先一步走进浴室,上身的衬衣脱下来,拧在水龙头下想洗衣服。
她里面只穿了一个白色的小背心。
蒋司修停在浴室前,转身从床尾拿了自己的衣服,走进去丢给她,然后从她手里抽走那件脏兮兮的校服,开了水龙头泡在水池里帮她洗。
洗到一半,他忽然问坐在他一侧水池上的女孩儿:“你爸吵你了?”
程轻黎悬空腿坐在台面上,一直很沉默,直到蒋司修问这句,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然后“啊?”了一下。
随后侧眸瞥着浴室的地板砖,跟刚刚要求进来时一样哑哑的嗓音:“就说让我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惹事。”
蒋司修手隔着衣服压在水池边沿,维持姿势半晌,沉着声音说了句:“怎么能叫惹事?”
晚上把她从烧水房捞出来的气还没消,这会儿说话依旧没那么温和。
但程轻黎却忽然眼睛弯起来,隔了点距离,下巴搭在蒋司修的肩膀上。
片刻后很低声的,嗓音软软:“所以跟爸妈比,我更喜欢你嘛。”
她垂眸看了眼泡在水池里的衣服,声音很低,带点小孩子被骂了的委屈,吸着鼻子:“谢谢哥哥。”
......
蒋司修确认水擦干净,转身把毛巾重新搭回架子。
程轻黎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生气了,在身后探头,伸手拽了下他的衣服:“给你洗衣服你怎么还不高兴。”
“不用你洗,放着我洗就行,”蒋司修说完,察觉到程轻黎试探的情绪,抬手摸了下她的脸,心不在焉地解释,“没有生气。”
程轻黎放下心来,转身又走到洗衣机前捞衣服,边往外拿边展示似的:“我分了两次洗的,深色和浅色分开。”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我很棒吧”。
蒋司修走过来,把她捞出来的衣服抱走,随手从一旁架子上拿了几个衣撑,往外走:“嗯,不错。”
程轻黎笑起来,蹦了两下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麻雀:“我就说嘛,给你洗件衣服算什么,我刚刚还在网上查,准备去买彩漂,你知道这个吗,我跟你讲,就是放进去能保持原有的衣服颜色,但上面的污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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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程轻黎有课,蒋司修去商场帮她买东西。
她订了第二天下午的电影票,在一个距离很远的商场,她想穿裙子约会,要用到胸贴,但之前忘了买,只能这个时候差蒋司修去。
程轻黎还在上课,消息却一条一条的蹦过来。
程轻黎:[不要那种小的,要那种大的,中间带卡扣,能托起来的。]
程轻黎:[实在找不到,你可以描述一下问导购。]
蒋司修:[....]
程轻黎:[天哪,你竟然还会无语。]
程轻黎:[笑死了,我要截图保存。]
程轻黎保存收藏进相册,接着描述。
程轻黎:[我要那种bigbigbig的,L懂吗?]
程轻黎:[虽然我瘦但我很有料。]
程轻黎:[算了,你肯定不懂,回来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蒋司修站在某家店前,还没进,只是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对面人打字速度很快,一条条跳出来。
他正打算回,屏幕上弹出一个陌生来电,他蹙了蹙眉,往旁边两步,接起来。
“喂?”
听筒那面的男人笑,不太纯正的中文:“蒋?”
半个小时后,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店。
角落处的一张圆桌,相对而坐了两个男人。
章恒益美籍华裔,从小在国外出生,也在国外长大,但祖父是淮州人,这次回来也是探望家里老辈。
他和蒋司修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半年多一直保持联系。
两人认识的方式不算有戏剧性,但也并不寻常,半年多前,在加州,蒋司修曾经找过他做心理疏导。
咖啡店人不多,虽然在学校旁边,但消费高,也没什么猫咪狗狗,学生都不爱来,这个时间点,也只有几桌而已。
章恒益把咖啡杯放在圆桌茶几上,目光在对面蒋司修的身上落了落。
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当时敲了门走进他的咨询室,两人在相对的沙发上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