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木绫觉得自己在为数不多的自身缺陷的空白薄弱部分,遇到了超乎想象的难题。
何谓自身缺陷?智商不忧,情商多扰。有些人的智商不足以承载她的负额情商。有些事真的不怪她,要怪就怪情商这个标签吧。何以为人?无情成圣。
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脑中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句话:天之骄子,尔等凡人岂可觊觎?人家也确实是天之骄子,正正经经的天选之人。
而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需要仰仗别人,方能归家的人。什么寡廉鲜耻,卑鄙小人,她通通都可以捡起来。
有些人一出生就是站在领奖台上的,而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站不上领奖台,所以,世人常言,出生是项技术活,只是你拥有不了而已。
她既然拥有不了,那为何不腆着脸,在这不通人性的世界里,扮演一下追夫火葬场的无良戏码?
心中暗自唾弃了一声后,木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追了一会儿,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给追上了,却直感身心交瘁。要知道,在暗室关了这么久,她的身体真的没有恢复。
你以为追上了,就结束了?oh,no!这么简单就错了,这才刚刚开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金绊看着伸直两臂,拦住他去路的人,带着微凉的声线,淡薄道:“我和你一样,没有想说的。”
诶?木绫动作一滞,脑中自觉地翻页着尚未隔夜的记忆……而后,突然张开的双臂猛然环上线条完美的脖颈,奋力地踮起了脚尖。
“你真的喜欢我?”恬不知耻地问道。
其实,她很矛盾,她希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因为他们之间绝无可能。抛开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喜欢他,即便有点感觉,也会很快被她忽略。本质而言,于她,还是于他,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但既然问了,那该有的部分也是如同心理暗示一般,会有一点期待,想要去肯定。
因为矛盾,所以纠结,因为纠结,所以痛苦。感情不是没有开始,便不会痛苦。她会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愧疚一生。
双手插兜,金绊极深地瞥了一眼木绫,飘若游烟道:“我可以送你回超市,也许那里还有人正等着你。”在你眼中,从来没有我,有的从来都是别人,视他人若珍宝,而弃我如敝履。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心。而这些心里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双眉深簇,木绫攀着的十指不自觉地蜷了蜷。鬼使神差地,她将他的脖子扯近,仰着头,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她竟活见鬼地说了一句绝对见了阎王才会说的话:“金绊,我们试试吧。”
她妥协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妥协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求,他日,他不要情深不寿。
也许,遇见他,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命中注定;也许,在漫长的岁月中,怪怨他无所作为,是对他本就有所期许;也许再次见他,逃之夭夭,是为躲避退却。可终究,避不开。那么,不如试一试,反正到头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就这一世,试一试。木绫五味杂陈地望向了天边,天色已渐暗,她的心冷如寒冬。终究,她让自己踏上了一条令人不耻的归途。
从天而降的一颗糖果,香甜中泛着苦涩。插着兜的双手,薄汗沁出。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因为眼前之人,只要注视着,便足以填满他的心海。
金绊深情地凝视着木绫,一直以来,他皆是如此。
她知不知道,她说的这句话,对于一位等了数千年之久的人,意味着什么。她又是否只是随口之言,而她眼前的人却要用尽极大的勇气去接受。
“不准反悔。”金绊将木绫拥紧,如拽着数千年前断了线的风筝,他再也不能任其丢失,“我们结婚吧。”
“你疯了?”木绫木讷地抬着头,心中如飓风般凌乱。
而他却浅浅一笑,拇指揩过粉红的唇瓣,眷恋道:“感觉疯了一万年,你可满意?”
温暖的怀抱如同一颗初心,永远放着初心之中等待着的那个人,等待着她的归来之日。也许,他等到了,也许,仅是昙花一谢,南柯一梦。只是第二次,他无论如何不会再任由任何意外发生。
一颗流星划过,璀璨了谁的世界,又在谁的心房落下一诺。
气堵完了,生完了,金绊带着木绫去了一家扒房。格调高雅的装饰,特有的温馨情调充斥其中,最高级的食材,一流的服务。
来这的多半是一对对情侣,可惜金绊和木绫这对情侣,半个小时前才确认了彼此的关系。眼下,哪来那么多的浓情蜜意。
在金绊说出暗室的时候,木绫也大概明了了商务车为何偏偏将她送到了超市外。人偶尔一瞬间的感觉是很准确的,不过,感觉归感觉,最后还是需要事实求证。如果不是她当时起了玩笑的心思,大概也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的意外操作。谁挖的坑谁填,她不填也得填。
一叉子下去,叉起一块已经切好的菲力牛排,木绫慢慢地咀嚼着,余光停留在一盘子全部被切好的一小块一小块嫩牛上。
牛排刚上的时候,金绊就把自己那盘迅速地切好,递给了她。比起惊讶,木绫更多的是感受神奇。
“你怎么知道我被关了。”终究这个话题,木绫还是没有绕过去,她需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仿佛预料到木绫早晚会问,金绊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夹了一块鹅肝,放到了木绫跟前的骨瓷盘里,不紧不慢道:“我让青雾私下放出消息,让关你的人知道金氏的公子看中了一个女的,自然会有人去了解。”
原来如此,金绊此时所讲的便是木绫不知道的部分,一切迎刃而解。
“木老回来了。”轻叹一声,木绫不知道是感叹自己,还是感慨木老如此精明的人也有被人设套的一天。
金绊不置可否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只要她愿意说,他就愿意当个安静的聆听者。
“不可以早一点把我弄出去吗?”木绫抬眸疑惑地看向对面优雅的神祇。
金绊放下手中的刀叉,一双睿智的双目迸射出浩淼的星光:“等对方自行消化处理,是解决问题的上策。况且,暗无天日的时候,你想到过需要我出现吗?”
“想过。”咀嚼完口中的最后一下,木绫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她确实想到过他,千年前,就想过一次,也仅此一次。后来,她也反复问过自己,他为什么没有出现,没能去救她。只是后来,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寄希望于他人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再后来,来到此方世界,她已甚少需要别人的帮助。
举起红酒杯的手明显地一滞。错失的千年时光,是他没有做到。心中的钝痛也一如千年前的模样,从未有过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