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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灾人祸

大水瞬间涌进招弟房间,书架倒塌,书本四散漂流。

招弟正梦见自己在空中翱翔,晃动的床将她摇醒,略一睁眼,又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大水已漫过招弟的床铺,落在枕边的发丝漂浮在水面上。

招弟一个翻身,感觉又湿又冷。

一阵巨大声响,让她从迷离恍惚的梦境中醒来,随即惊觉头发湿透,起身摸黑下床,却一脚跌进水里,吓得大叫:

"妈妈!爸......"

大水瞬间淹没招弟,汹涌水流带着招弟往外冲去。

房屋受到剧烈的冲撞而裂开,屋梁掉落,整座屋子旋即坍塌。

招弟的耳鼻都灌进了水,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水里,吓坏了,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惊恐间,猛然被一股外力往上带。

她终于冒出水面,是父亲将她拉上来:"招弟,双腿夹紧。"

那是爸爸的声音。

刚刚招弟泡在水里的时候耳朵灌了水,加上正下着大雨,浪涛声此起彼落,使得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四周一片漆黑。

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水势继续高涨,顷刻间已淹没父亲头顶。

招弟这时才有时间思考:"明明在房间睡觉,为什么会变成掉进水里?雨下得好大,所以我现在......在外面?对!刚才被水冲到外面了。可是,水从哪里来?"

没多久,伴着泥浆的混浊大水涨到招弟胸口。

一连数个大浪当头罩向招弟,她闭上眼捏紧鼻子,待大水落下,她想起父亲!

如果水位已经到胸口,那爸爸......

她感觉父亲已经离世,为了女儿却纹丝不动直挺着身。

招弟吐掉一嘴沙子,惊骇大叫:"爸爸!爸爸!"

不论她如何呼喊,亲爱的父亲已无回应。

招弟想起[死亡]两个字,爸爸恐怕凶多吉少,妈妈呢?弟弟呢?

人生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她感到惊恐不已,一方面为父亲伤心,又担心母亲和弟弟。

"我怎么办?去找妈妈?可是我不会游泳,我不敢动。一跌进水里就出不来了,是爸爸救了我。爸爸......"

她哀伤父亲离世,除了害怕,无所适从。

只能听天由命。

雨势更大了,倾盆大雨连同滔天巨浪在她四周咆啸如雷。

伸手不见五指。

大雨灌得她差点透不过气,但也有点好处,就是冲刷脸上的泥沙。

她擦一把脸,喘一口气,狂风又吹得她频打哆嗦。

她的神智更加清楚:"淹大水了。我家被冲垮了。"

大雨骤停。

她听着四周的声音。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水流湍急,但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汹涌澎湃浪涛声与呼啸风声。

她拍打着四周河面,知道危机就在眼前,无处可逃,极端吓人,惊惶胆战。

她是妈妈说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孩子]啊。

可是她也从未孤身在漆黑空旷的地方待这么长久的时间。

她几乎无法忍受这种恐怖的感觉,精神紧绷到极点,每一秒都是煎熬。

有些浪打得高,好几次猛烈的扑击了她一脸。

招弟被呛得眼睛鼻子都是水,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吞没。

她感到害怕,用尽最大的力气呼叫着妈妈。

明明是嘶吼着,但四周的风声、浪涛声响成一片,她知道没人听得见。

泡在水里又迎着狂风,她觉得好冷,浑身乏力,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或许睡一下会好一些。

这念头刚起,她立刻警告自己不能睡,就在她抵挡不住倦意,渐渐垂下厚重眼皮时,远方一抹光晕给了她刺激,令她重新振作起精神。

随着那团光渐渐靠近,她终于看见了四周景物。

四顾茫茫,树叶枯枝、家具残骸以及俯伏的尸体漂浮各处。

近距离的看见这些恐怖景象,不禁骇然。

她无法拔腿就跑,也不能哭喊着让父母来陪她壮胆,只能独自面对,心脏狂跳不止。

她发现右方有黑影晃动,在凄风苦雨的黑夜里显得诡异。

她头皮发麻紧绷着神经仔细看,原来是一棵孤零零的大树,在高涨的泥水中只露出残枝,在风中飘摇。

整个中庸村几乎浸泡在水里。

招弟眼见熟悉的田园与村舍成了一片汪洋,这才想起曾经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幸福小屋,大概也散成眼前漂浮的几片木板,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到的那道光,来自救援船,是救难人员举在手上的灯。

他们看见招弟在动。

一个人大叫:"那里有活人!"

另一人满腹疑惑,喃喃自语:"她好像是挺立在水面上?"

一般人掉进水里若无借助浮体,大都是露出一颗头,而招弟并没有划水的动作,而且胸口臂膀都露在水面上。

救难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

其他人倒没看清楚,都因为终于救到人而感到振奋。

"她都能撑这么久了,附近一定还有人。"

"对,大家加把劲。"

"把他拉上来。"

他们却不知道,招弟能长时间挺立在河面上,全是因为父亲的爱。

救难人员一把将她拉上船。

薛文华则沉入黑暗里去。

离开了冷冰冰的大水,招弟知道自己脱困了,精神一松懈,早已精疲力竭的孩子,晕了过去。

沿河区的居民都弃屋逃离。

中庸村的活动中心地势偏高,正好用来充当临时收容所,提供没有亲友接应,无家可归的灾民一处休息地点。

其他县市的居民一听到中庸村的灾情,都热心送来生活用品等相关物资。

宗教团体跟慈善团体的志工们,不断在收容所里到处奔走,或分送物资,或安慰受难灾民。

一名女志工发现角落里的招弟始终独自一人,为她心疼:"小妹妹,我看你都没吃东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招弟摇摇头。

志工再问:"刚刚有善心人送来炒米粉,我帮你盛一碗过来好不好?"

"我不饿。"招弟说完,面向墙壁躺下,心想:"这一定是一场梦,我要赶快醒过来。"

志工阿姨也不吵她,径自将干粮和一包奶粉放在属于她的位置。

招弟闭上眼睛,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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