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庞叔叔带她们来到一面墙前面。他把遮住墙面的广告布掀开,里面就是一整面白墙。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墙,只不过是跟电影幕布差不多大小的一个墙垛子。墙垛子后面是高高的铁丝网,正对着一条最热闹的购物中心街。对着购物中心街的那面是什么样子的她们看不到,反正游乐场这面就是一片白。墙垛子的旁边都是游乐设施和绿植,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这样一面墙垛子。
小迪子猜应该是游乐场的广告牌位,面对着这么热闹的购物中心,能不做做广告吗?只是忽略了里面的装饰,估计是之前一直用广告布盖住了,直到临开业才反应过来。
唐三木嘀咕这广告牌位置建得不好啊,把财路都挡住了。小迪子无语,这人是真敢胡说八道啊。人老板还在这里站着呢,她竟敢说挡财路这么敏感的问题,搞得自己像个风水先生似的。
庞叔叔哪管她们说什么,指着墙垛子说:“这么一片白跟游乐场实在是太不搭了,如果一直用广告布遮住也太没新意。这广告,外面好多个地方都能看到。我就想画点什么上去,也算不浪费这面墙,你们说画什么好呢?”
她们刚才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真的有一面墙等着她们拿主意呢。画什么好呢?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头绪。
庞叔叔就说:“其实我觉得画什么都可以,色彩鲜艳一点,主题和游乐场搭得起就行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而且好像是在摸她们的底呢,想看看她们究竟有几斤几两?商人都是这么狡猾的吗?千万稳住了,不能露怯!两人强自镇定,跟庞叔叔打哈哈:“好的,好的,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给您。”
庞叔叔对这说法可不满意:“尽快是什么时候啊?”
“那您什么时候要呢?”没办法,人家是老板,在这里有着决定一切事务的权利。
“自然是越快越好啦,你们看我这都开业了,总不能老让这面墙白在这里吧?也太刺眼了。”
小迪子也觉得这样不好,就给他出主意:“其实我觉得这里弄成一个放映屏也是可以的。”
唐三木瞪了她几眼,这人是傻的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了?如果人家真的弄成放映屏,那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庞叔叔苦着脸,表情相当无奈:“当时就是有这个打算,我们才在这里建了这面墙。想着外面那一边打广告,里面这一边做放印屏,一墙两用。可哪里知道,昨天请来的风水先生说这里弄一个放映屏非常不好,影响到整个游乐场的运营,所以必须要改。”
惯会见风使舵的唐风水立马附和:“我觉得风水先生说的太有道理了,这里弄一个放映屏非常不好。你们想想啊,人家来这都是为了玩游戏的。如果放映屏放的是有趣的事物,那把游客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生意就肯定会受到影响。如果放一些没有什么看头的东西,那就更没意思了,简直是在浪费这面墙。”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庞叔叔的脑瓜子一直点个不停。他越听越着急:“所以啊,我听了风水先生的话,昨天傍晚的时候才急着给你家唐大师打电话。哪知道竟然和他的时间安排有冲突,这下我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人来弄了。”
唐先生确实是没时间,昨晚她休息时还未见他回家,今天早上起来也没有看到他。若不是她家刘老师念叨唐先生不吃早餐,她还以为唐先生彻夜未归呢。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他在忙些啥。
唐三木看到庞叔叔拧巴着脸,她是想说唐先生确实是很忙才拒绝他的。可想到她们是为了壁画来的,必须要打着唐先生的幌子把这件事揽下来。现在这情况很容易让人误会唐先生在拿矫了。想想他昨天自己亲口拒绝了庞叔叔,现在女儿又来了现场,这太容易让人怀疑了。这事若是被唐先生知道了,估计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唐先生发火的样子唐三木可不想看到。她搓着双手,先笑出一串哈哈声,在小迪子和庞叔叔看神经病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说道:“我老爸确实是没有时间,但他知道庞叔叔的事情很重要,是一点都耽误不得的。他因为拒绝了您,心里过意不去了好久。为人子女呢,自然是要为老爸排忧解难的。所以在我老爸没时间的情况下,我推荐他的亲传弟子来帮您完成这项工程。”
这话说得真是太有水平了,让唐三木觉得行走江湖不单可以凭刀剑,语言的威力也是丝毫不逊色的。看来她以后又多了一个行走江湖,不,行走人间的底气了。她有些得意,管她是行走江湖还是行走人间呢,反正她要做个能文能武的侠客。要说这人也真的是绝了,也不知道江湖和人间有什么分别。
“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小迪子想的是,唐三木在搞什么,不是说要为言宝争取这项工程的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一个唐先生的亲传弟子呢?那言宝怎么办?你这木头能不能有点谱呀?
而庞叔叔心里想的却是,这唐先生什么时候有亲传弟子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呀。他看看唐三木又看看小迪子,这两个人都不像,难道真的是真人不露相?
唐三木一本正经:“是啊,亲传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种。”
庞叔叔高兴了,他现在只要能让这面墙铺上好看的图画就行,至于是谁铺上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昨天被唐先生拒绝了之后,他非常忧愁,一时半会到哪里找人来画呀。他本来还想着要唐先生帮忙介绍个人来,结果人家一大早就让闺女把亲传弟子给送来了。至于这亲传弟子是不是真的胜于蓝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有唐先生在背后嘛,还能搞砸了吗?他连忙问唐先生的亲传弟子是谁?现在在哪里?以前都有过什么风格的作品?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我哪知道她以前有过什么风格的作品啊!唐三木差点就脱口而出,她有些心虚:“她现在在医院里。”
庞叔叔一听人在医院心都凉了,这技艺再出色再青出于蓝也没用啊,人都在医院挂着呢。看来唐先生是真的脱不开身啊,这在医院里的弟子都被他赶出来接单了。
唐三木:“她可是个大孝女,她外婆病了,要做手术了,所以她在医院陪外婆。”
小迪子听她这样一说,松了一口气,敢情她口中的唐先生亲传弟子,说的就是言宝呢。
事情究竟如何,庞叔叔是不关心的,只要人能来开工,能在这黄金假期结束前完成这壁画工程就行了。唐三木拍着胸口保证,连声说绝对没问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我出马还能误了您的事吗?她这一副“世上没我办不成的事”的样子,让小迪子都看傻了。她暗自感叹着,这三木头不去演戏真的是太可惜了。
啧,唐三木不但自己演呢,还要拉上小迪子助攻。她看到小迪子发呆,就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在小迪子瞪过来的时候,她就拼命地调动脸部表情,示意她赶紧帮一下腔。在拿下游乐场这个大工程的事儿上,她们必须要拼尽全力,此时不添砖加瓦更待何时呢?小迪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唐先生的亲传弟子言宝妹妹夸成了一朵花,快到了此人只应天上有地上绝对无的地步,终于成功让庞叔叔点了头。唐三木又赶紧趁热打铁,把所有她能想到的事项都敲定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给他来个板上钉钉子绝不能反悔才行。在和庞叔叔约定时间看方案后,唐三木才终于松了口气,这事应该没跑了。
唐三木拉着小迪子走出游乐场好远,小迪子才回过神来,想着这事顺利得有些太出人意料了,心里突然有点不踏实起来。让她感觉走路双脚都踩不到地,悬在空中那样,不敢相信她们真的把游乐场的壁画生意拿下来了。她又有些埋怨唐三木刚才把话说得太满,担心最后收不了场。唐三木争辩,如果不这样说,她们可就连半点机会都不会有,现在事情敲定下来了,就不要瞻前顾后,只管勇敢往前冲吧!
小迪子想着也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哪还有打退堂鼓的可能呢。现在要赶紧去医院找言宝商量一下,尽快拿个方案出来才行。
两个人刚到医院门口,就被旁边窜出来的严公子吓了一大跳。一起问昨天才说去惠城找许志的人怎么今天就跑到医院门口来了。严公子嘴巴撅得老高,说她昨天好不容易去到惠城,刚找好住的地方,找许志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呢,就被老严头给逮回来了。更可恶的是,他还想把她困在家里,这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反抗到底的。于是,在和老严头斗智斗勇近十个小时后,她取得了胜利,为自己争取到了合法出门的权利。
两个人都被严公子这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但她们都表示站在她家老严头这边。不说你不知道许志在惠城哪个地方,就算是知道也不能就这样一个人独自前往啊。这放假人多车多的,情况也复杂,潜在的危险太多了,你这样太不让人省心了。严公子一边嘀咕有什么危险,一边双手合十表示知道了。
三个人一起进医院找言宝,只看到她的外婆坐在病床上,床边坐着金奶奶。两位老人手拉着手在谈心,言宝外婆眼眶红红的,言宝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言宝外婆看到她们,知道她们是言宝的同学后,掖了下眼角立马就问:“我们言言呢?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
原来今天早上,言宝外婆吵着要回家,说自己根本就没病,住院就是浪费钱。她还不顾言宝的反对,擅自去找医生要求出院。言宝见实在劝不住她,又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只好说她要去找同学问作业,等她回来再说,可这都快中午了也没见她回来。
三个人担心言宝,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但她们都不敢露出来,只对她外婆说言宝肯定是去别的同学家了,她们出去找她,让外婆不要着急。
言宝去哪里了呢?几个人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她。问遍所有能联系上的同学,都说没有见过她。给她发消息也不回,电话也打不通。她们只好在医院附近找,找了几圈也没见人,就商量着是不是把寻找的圈子扩大一点。小迪子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地区排任务,都安排清楚,几个人正准备行动时,就看到言宝从街那边跑过来了。
唐三木跟个炮仗一样冲上去拦住她,问她去哪里了,这个时候还乱跑,不知道外婆会很担心吗?
言宝连连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看到快中午了,就赶紧跑回来了。”
三个人异口同声:“那你是去哪里了?”
言宝往街对面一指,也就是小迪子家隔壁的小饭馆:“你们知道吗?我找到事做了。今天早上外婆一醒来就吵着要出院,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找了个借口跑出来。我本来是想去找小迪子的,结果我走到她家店门口,正好看到隔壁饭馆的老板娘在贴招工启事。工作很简单,就是帮忙洗碗、传菜啥的,平时十六块钱一个小时。现在节假日人流多,就有二十块钱一个小时了……”
她说得兴奋得很,严公子推了她一把:“你脑袋是不是有坑啊?你是不是想靠洗碗挣钱给外婆做手术了?二十块钱一个钟就把你高兴成这样?那你有没有算一下,你要做多少个小时才能赚够外婆的手术费?”
“我没有算。”言宝回道。她不敢说她算了,但再算又怎样呢,她都是要这样做的。她既不能一下子变出两万块钱,也不可能让外婆不做手术,她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去挣钱,能挣一点是一点。
“算,你算,现在算。”唐三木催促:“我看你是不是还想为了这一个小时二十块钱去休学?”
言宝咬着唇不说话,眼眶渐渐红了。今天早上医生就说了,外婆头颅里的血瘤不排除会恶化及破裂的可能,尽快手术是排除这些因素的最好办法。这个消息把她吓坏了,这等于是外婆的头颅里有一颗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偏偏外婆还坚称自己没病,一直吵着要回家。她不敢把真相告诉她,也不知道和谁商量。她没有再去拨打那个女人的电话,其实就算是打通了又能怎样呢?她来s市一年多了,那个女人对她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对她自己的母亲也是不理不睬,这样的人找不找又有什么分别呢?与其说她是洗碗挣钱,还不如说她是在逃避,在寻找片刻宁静。
她的心里非常难过,也知道室友们说的都不假,但她又能怎么做呢?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快速解决目前的困难的呢?她当然知道,哪怕她不吃不睡,一个小时二十块于外婆的病来说都是没什么帮助的。可难道她坐在医院死等就能有办法了吗?想到之前所说的那些梦想,想要考的大学,想要让外婆因她而骄傲……现在觉得全部都只是一个笑话。她连目前的难题都解决不了,哪还能有以后可言?
言宝不知道自己该对室友们说什么,任何事情真的是只有自己遇到了才会懂。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不敢示人,更不敢让外婆知道。她就这样蹲下来抱紧自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小迪子上前抱住了她:“言宝,别哭,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唐三木也抱上来:“是啊,我们有办法了,我们有钱给你外婆做手术了。”
言宝抬头看向她们,她看看小迪子又看看唐三木。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她想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幻听了。严公子却是一蹦老高,双手抓着唐三木和小迪子:“什么办法啊?我究竟错过了什么?你们这么快就找到办法给外婆做手术了?”
“我们只是有办法赚到外婆的手术费,给外婆做手术的事还是要医生说了算的。”唐三木挣脱她的魔爪,这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激动,一激动就喜欢抓东西。
“帅爆了!虽然你们没有告诉我,但我决定不跟你们计较了。”严公子说完还一脸你们看我多么大方,快点夸夸我吧。
终于反应过来的言宝按住严公子,问唐三木和小迪子:“你们说的是什么办法啊?你们到哪里找到那么多钱了?”
“我们不是找到那么多钱,我们只是找到挣那么多钱的办法。”小迪子暗自吐了口气,只是办法,能不能挣到这个钱,还得看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什么办法啊?”言宝和严公子急吼吼的齐声问。
小迪子:“就是把游乐场的壁画项目接下来了。”
言宝被她这句话惊得嘴巴半天都没合上,昨天她不是和她们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怎么她们今天还是去把单子接下来了呢?她第一反应就是接了单也是可以退的吧。应该是能退的,不能退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她把自己给画上去吗?那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呀。
唐三木双手叉腰:“我们和游乐场的老板签的是正式合同,是有法律效应的。你可千万别想着退单的事,退单是要赔违约金的。再说这是我们人生中的第一单啊,怎么能退呢?”
小迪子心想,嗯,口头约定,经唐三木这个人才上下嘴皮子这么一碰,就成了正式合同了,还有了法律效应,还知道违约金,懂得真多呢。
严公子是最兴奋的人了,她轮流把三个人抱着转了一圈,恨不得现在就去游乐场开工。唐三木受不了她的疯劲,躲在言宝后面,戳着言宝的手臂说:“我跟你说啊,我可是答应了游乐场老板,我们今天晚上就会拿出一个方案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言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给她,现在叫我看着办,你跟人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叫我看着办呢?还方案,时候都定好了,你以为我是神啊?别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外婆生病的事,就算是没这些事困扰,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得出什么方案啊。
严公子摩拳擦掌的:“可以可以,我们好好合计合计,然后一人负责一个,到晚上给游乐场老板送四份过去,让他随便挑,挑了哪个我们就画哪个。”
真的是猪八戒下凡,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剩下吹了。能拿出一份都要想破脑袋,这人倒是大方,还想弄四份出来,真当方案是现成的,可以让你信手拈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