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从龟裂的水泥路面上飞也似的划过，卷起了几片不知是不是几十年前就在这了的塑料碎片。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往西边走。”
“往......西？”布雷翁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原路返回。
布雷翁急了，“等一下！我好不容易走这么远，你怎么又把我带回来了！”
役砾夫打开灶马前方的显示屏，调出一个有着地图和小点的界面。
“你看，他们向北跨过了山脉。‘灶马’要想横跨山脉不确定性还是太大，我们不如往回走，去走向北的岔路。”役砾夫缓缓地解释，“而且我打算去前面的聚落补充一下物资，好像是叫逃生......”
“逃生者援助用集装箱聚落，简称‘逃援箱’。”布雷翁补充道。
“你很清楚，你是那里出身的？”
“是的。”布雷翁沉默了一会，“你呢，是哪家公司的员工？”
役砾夫不语。
“我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白给我的。”布雷翁晃了晃戴着面板的左手，“这半小时的租金，我要打多少年黑工才能还清啊！”
役砾夫叹了口气，说道：“看你刚才愣头青的样子，没想到知道的还挺多。放心吧，我遇到你纯属巧合，我只是得到消息出现了飞龙气型的血清，才上的那辆直升飞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方便救你才给了你面板和外骨骼存储器，不收你钱。”
“这么说你不是公司的人，而是雇佣兵？”
“差不多吧，不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知道的太多可不好啊。”役砾夫打趣道。“倒是你，为什么猜我是公司狗？”
“你带着这么多装备呢。最让我确定的是，你的车载地图居然又仔细还没广告！一定是企业版的。”
役砾夫大笑了出来。“到了都市你就知道，无论是钱还是设备，其实有很多种办法拿到手，不过我嘛......”他的语调忽然转低，“选得是最窝囊的一种。”
“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布雷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如和我多讲讲你的事吧。”
“饶了我吧！你问点别的都行。”
“什么都能问？”
“除了个人信息，什么都能问。”
“那......请教请教城里人，来世为什么叫来世？”
“这名字可和城里不城里的没关系。”役砾夫嗤笑一声，“本来，人类感染未知病原体后，基因表达变化，除了骨头以外所有组织都变成柔软粘稠绿色半透明的样子。”
想到那恶心的模样，二人都不住摇头。
役砾夫继续说道：“本来要取黏液的单词，“slime”作为变化后患者的代称，但铺天盖地的电子游戏早就把这个词的定义限定在了’可爱弱小的怪物’身上，根本没有人用这个完整的单词，还是各论各的。后来，有一群失心疯了的人，把变成怪物当成了人类进化，转世轮回，就有了‘来世’这个称呼。其实，不过是恐惧死亡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役砾夫戏谑地晃着下巴继续说：“好笑的是，这词在民间普及之后，又传回了公司老学究的耳朵里，又给拟了个外文名字——lies，翻译过来就是‘谎言’。这又间接催生了各种阴谋论，什么生化危机是个谎言，属于天灾是个谎言，属于人祸还是谎言，乃至现实世界是个谎言......没完没了。”
布雷翁想起了刚才被他打散的怪物们，端详起自己那布满电极的手套。
“他们曾经都是人类......我们还能救回他们吗？”
“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数。即使有了疫苗，可能也只能让没有变异的人预防。更何况我们连病原体到底属于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只知道它通过水循环污染了大多数水源，除了……”
“东海。”布雷翁接腔。
“可以啊，这你都知道。你的知识面发展得真奇怪。”
“我都是通过父母带来的资料了解外面的世界的，他们带什么，我读什么……那血清呢，我们使用的血清是怎么回事。”布雷翁转移了话题。
“血清，不瞒你说，其实就是‘病毒’。”
“啊？”
“除了来世，你应该听说过别的怪物的故事吧。”
“听过，来世爆发之后，很多都市传说重出江湖，熊瞎子，水猴子之类的。我觉着吧，其实就是长得壮点的来世和掉进水里的来世。”
“和来世有点区别，其实某些人感染之后，会变成比来世更加强大的怪兽，被我们称为‘尸落’。”
“就像现在的我们这样？”
“更糟。没有外骨骼中特殊物质的保护，他们会和来世一样，丧失理智，只想着扩大群体的数量。同样也不能再变回人类。所以我才告诉你不能单独使用血清。”
“他们也会去感染别人.......那这样下去，尸落不会变的越来越多吗？”
“不，受到‘病毒’感染后，每个人的变化是不一样的。不如说来世就是尸落的一种，也可以叫‘黏液型尸落’。就算被飞龙型尸落感染，会变成黏液型尸落的人一定会变成黏液型尸落。这是每个人自己的特质，甚至家族遗传中也会出现例外。鉴于我们已经能够应用这种力量，我们把这种互相区别的力量类型叫做‘气型’。是源自人自己体内，独一无二的气。”
“对啊！”布雷翁伸出一根手指，“能不能用外骨骼，把来世变回原来的状态?”
“没有办法。外骨骼只能抑制进一步的变化，并不能把已经转换的人变回人类。所以人类依然迫切地需要真正的疫苗和解药。”役砾夫说着，依然目视前方。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都哪学的老谚语啊。”
二人至此一路无话。
地平线处，升起几个方方正正的色块。
“我们到了。”布雷翁撑着役砾夫的背，作瞭望状。
“能不能下来?我们没有那么熟吧！”役砾夫尝试活动肩膀，肩膀纹丝不动。
布雷翁终于坐下。“这块我熟，咱们解除装甲吧，看到你是我的朋友，他们自然会让你进去。”
二人一车，向着流浪者心中的乐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