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谁也没想到会这样拉开序幕,众人齐聚村长家门口,誓要抓出偷肚兜的流氓。
柳莺莺混在人群中,一边喊着要公道,一边偷偷观察。出乎她意料的是,陈谦始终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刚开始愣愣的看着众人发呆,而后也跟着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听到村长说要逐一排查,他还附和了两声。
这反应也太不符合常理。柳莺莺飞速在心里思考着,陈谦如此反应,只有两种可能:一,他从始至终没有偷过肚兜;二,他偷了肚兜,但他早把肚兜放到了安全的地方,不怕查,所以刚刚的反应只是演戏。
根据柳莺莺对陈谦的了解,应该不会是第二种。陈谦虽说一直贪慕她的美色,但所用的追求方式都简明直接,甚至有些下流,不像是心思深沉会演戏的人。况他从小被村长夫人严管,虽说读了点书,但内心其实是个没什么主见的,那日双双出嫁她也看到了,陈谦在村长夫人的一个眼神下,就去讨好阿絮了。
可若不是他偷的肚兜,还有谁会来偷她的肚兜呢,偷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柳莺莺四下观察每一个人的神情,忽然,她发现少了一个人,同样丢了肚兜的阿絮呢?柳莺莺反复找寻,却看见只有阿絮的爹娘在,并没有看到阿絮的身影。
她思索了一番,悄悄挤到阿絮娘身边小心问道:“婶子,怎么没看到阿絮?别是在家哭呢吧?”
阿絮娘对柳莺莺没什么好感,她也看出来那日陈谦对柳莺莺的垂涎。她本想着,虽说如今村长家受议论,但好歹从前陈谦也是追着阿絮屁股后面献殷勤的,阿絮嫁过去后,忍一阵子闲言碎语也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没想到,这陈谦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对阿絮献殷勤,一边还惦记着柳莺莺。
阿絮娘坐看右看,也不觉得那个妖妖俏俏的柳莺莺比她家温柔娴静的阿絮好。此刻见柳莺莺来问她,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这个大婶!
柳莺莺本着不与她一般见识的原则忍了下去,但是阿絮不露面,她总觉得有些不妥。阿石见她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问道:“莺莺,怎么了?”
柳莺莺将他拉到一边,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先回去,别又让人钻了空子。”
柳莺莺回到家,拉着兰兰把家又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漏,这才稍稍放心。兰兰只知道一觉醒来众人丢了肚兜,只道村里进了贼,就主动留下来看家,让柳莺莺和阿石跟着去村长家讨说法。
“莺莺姐,你们没回来的时候我把家看得死死的,一个人也没进来过。”
“嗯,做得好。”柳莺莺赞许的点点头。
这时,村长家门口的众人也散了,村长承诺了会查清楚,此事也急不来,还不如早些回家预备过节。
牛哥路过,在院门口叫着阿石道:“阿石,你家今晚上会亮灯不?”
他身边的进进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的盯着他们院里的花灯,看来,牛哥是来为儿子问的。
阿石笑道:“亮,都亮!什么时候想来看都行!”
牛哥鸡公两家住在陈家村最里面,往外走第一家就是阿石家,虽隔得远,但也算得上是邻居家。
进进得了允许,开心的冲到院子里,迫不及待的欣赏着花灯。牛嫂抱着最小的闺女嘱咐道:“进进,只能看,不能用手碰,碰坏了就不好看了。”
“嗯,我知道了!娘,你们先回去,我要在石头叔叔家玩一会儿再来。”
“瞧你这样子!别玩太久,娘和你叔娘中午做好吃的过中秋节,记得早点回来!”
“好!”
说着,牛哥一家就往回走了。
柳莺莺看着在花灯间穿梭的进进,突然想到一事,忙招他过来。进进见柳莺莺叫他,便小跑过来了:“仙女姐姐,你叫我干什么呀?”
仙女姐姐?这小孩嘴真甜。柳莺莺忍不住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进屋掏出最后一块绿豆糕塞给他,道:“进进,尝尝看好不好吃?”
进进流着口水,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抿了一下,笑着道:“甜!谢谢仙女姐姐!”
柳莺莺温柔的笑了笑,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道:“吃吧,吃完了,姐姐问你几个问题。”
进进点点头,又掰了一块放到嘴里,然后把剩下的用油纸重新包起来,道:“仙女姐姐,我吃好了,剩下的我可不可以带回去给爹,娘,叔叔,叔娘,还有西西、妞妞、阳阳、淘淘、卷卷他们尝尝?”
柳莺莺被他报的一溜儿人名吓到了。好家伙!就一块糕,他要分给这么多人吃呢。
“可以,你带吧。”
“谢谢仙女姐姐!”
柳莺莺喜笑颜开,这孩子真有礼貌,嘴巴又甜,虽然淘气些,但依然这么讨人喜欢。她拉着进进的手,问道:“那现在,姐姐问你,前天晚上你来我们家看灯,是一个人来的吗?”
阿石和兰兰也听到了柳莺莺问的话。阿石心道,是啊,他们前天一早去县城,村里人都知道。县城路远,前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到家。所以只有前天晚上是一定没有人的,想要放点什么,偷点什么,也只有那晚最合适。
“是我一个人来的。”进进顿了顿,道,“弟弟妹妹不跟我玩。”
他是家里最大的,除了西西跟他差不多大,另外几个都还小。他平日叫西西叫不动,剩下的弟弟妹妹太小他又嫌烦,都是一个人找村里的大孩子玩。这事大家都知道,他却要倒打一耙。
柳莺莺被他告状的模样逗笑了,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呢?”
进进摸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这才道:“我走的时候,阿絮姐说来找兰兰小姨玩,我告诉她你们都不在,她就回去了。”
兰兰一脸疑问:“阿絮姐找我玩?”阿絮姐什么时候跟她玩过?
果然是阿絮!
柳莺莺捏紧了拳头,好歹毒的心思!她只当是陈谦胆大包天,想让她跟他在一起想疯了。没想到竟然是阿絮,她倒有心计,明明知道私会之事最损女子名声,还用这种手段害她!
阿石在听了进进的话之后,也明白过来了大半。想来是阿絮见陈谦垂涎莺莺,她就想借此退婚,一面从陈谦那里要来了被柳莺莺退回去的胭脂,一面把柳莺莺的肚兜偷走,说不定,这个肚兜就被她藏在陈谦房中了。
阿石心里默默想着,脸色越来越黑……
而另一头,村长连节都不打算过了,村里出了这样的糟心事,他作为村长必须好好查个清楚。他忖度着,这贼定然是出在陈家村,可一般男人家里有老婆的,只怕也不敢做这等下流事,稍微露出个首尾来岂不难堪,这样说来,只能往那些还未娶妻或是丧偶的人身上查。身为村长需以身作则,头一个要查的自然是自家谦哥。
没想到,这一进儿子屋掀开床铺,就看到一件红肚兜藏在陈谦的枕头底下。村长勃然大怒,二话不说抽出一根棍子就要打,村长夫人忙伸手去拦,那陈谦吓得早呆了,闭着眼瑟瑟发抖,嘴里道:“爹,爹,那东西我不知道,我真没见过!”
村长气得咳嗽着,还是要起棍子打他,骂道:“你个孽障!你还敢抵赖!实打实的证据就在这里,快说!其他的藏在哪里了?!”
村长夫人见力气敌不过,急道:“老头子,谦儿身子弱,哪经得住这么大的棍棒?还不放下!”
争夺中,陈谦挨了一下,背上疼得要命,他愈发委屈道:“爹,娘,真不是我,若是我,立刻就叫我死了!”
可他再怎么赌咒发誓也没有用,村长认定了是他这个儿子做了不经之事,举着棍棒一味只想打死他。谁知气血上头,一时没顺过气来,竟猛地吐出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老头子!”
“爹!”
陈谦跌跌撞撞的跑到阿石家里来请他驾马车送村长去镇上找大夫的时候,阿石和柳莺莺正攒着一肚子火想着要怎么跟阿絮对峙才是。谁知陈谦跑过来惊慌失措的说他爹吐血晕过去了,阿石也吓了一跳:“早上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陈谦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哪有功夫跟他解释,只把人拉着往村头跑去,道:“快走吧,我娘还在村头等着呢。”
好好的中秋节,早上大家发现丢了肚兜,中午村长突然吐血晕倒,午饭都没吃就匆匆送去了镇上,众人议论纷纷,可谁也猜不到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内情。
柳莺莺听说村长吐了血,猜到只怕与肚兜之事有关。她心内想着,此事与阿絮脱不了干系,如今阿石送村长去镇上了,她正好一个人去找阿絮对质,省得她见阿石在就装柔弱。
她叫兰兰在家里看家,自己一个人跑到阿絮家门外,对里面喊道:“阿絮,前日你落了东西在我们家,我给你送来了。”
不一会儿,阿絮果然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面色不悦,几乎是仇视的瞪了柳莺莺一眼。她没想到柳莺莺这么聪明,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东西偷好放好,还没来得及把事情挑破,她就用一招村里所有人都丢肚兜化解了。
可等走到柳莺莺面前,她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神情,道:“柳姑娘记错了,我前日并未去过石哥哥家。”
她特意强调那是阿石的家,而不是“你们”的家。柳莺莺自然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她把袖中的胭脂丢在阿絮脚下,道:“不用跟我演戏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阿絮淡淡的看着柳莺莺,一点也没有去看脚边的胭脂,她默了片刻,道:“我记得,这东西是陈谦送给我,我不要的,没想到你会收下。那日我碰到他一嘴的胭脂从石哥哥家那边过来,想必你们刚亲热过吧。柳莺莺,你既然跟陈谦有私情,为什么还要钓着石哥哥不放?”
陈谦一嘴的胭脂?柳莺莺心内纳闷了会儿,明白了。想来是陈谦那日用手上残余的胭脂擦在他嘴上,刚好被阿絮撞到了。
真恶心!
不过,她才懒得跟阿絮解释。
“难道你不是一边偷偷跟陈谦家定了婚事,一边惦记着阿石吗?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像阿石那么傻,由着你骗。”
阿絮惊讶的看了柳莺莺一眼,阿石竟什么都告诉她了。没错,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爹娘在为她筹谋跟陈谦的婚事,可后来被她无意之中听到了,她闹过,反抗过,但是没办法,石哥哥实在太穷了,她无法说服自己的爹娘。
“我与石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的心里始终只喜欢他,柳莺莺,你不配跟我比。”
她对阿石的喜欢是真的。即便知道跟陈谦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也没有让陈谦碰过她一点。而这个柳莺莺呢,她如此勾搭陈谦,偏偏石哥哥就是喜欢她。
她嫉妒得快疯了,不惜忍着恶心说喜欢那胭脂,哄得陈谦把胭脂送给她,又忍着恶心让陈谦亲了她,得以找到机会把肚兜放进他枕下。她想着,石哥哥既然能接受柳莺莺跟陈谦有过肌肤之亲,那她为了成功跟石哥哥在一起,违心的做了这些事,石哥哥将来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在意的。
没想到,她付出了这么多,竟没有成功让石哥哥看清她的真面目。
“阿絮,你猜猜,陈谦这会儿有没有反应过来,那肚兜是怎么回事?”柳莺莺带着三分不屑笑看着她,她不想跟阿絮争论感情上的事,那是她和阿石两个人的事情,她不配置喙。
柳莺莺一针见血,只见阿絮的脸慢慢由红转白,露出慌张神色来。看来,她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谦就算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事后一想会想不到吗?卧房是何等私密的所在,就连她也只进过一次阿石的卧房,阿絮绝无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肚兜放进陈谦屋里,想必,此时此刻陈谦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自己的未婚妻栽赃陷害自己,还害得自己的爹吐血晕厥,这笔账,不知道要怎么算。
话说到这份上,柳莺莺觉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她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转身离去。而阿絮,在她离去之后愣在原地许久,最后慢慢捡起地上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