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人流相互推搡着停在镇守府门口,嘈杂声渐渐停歇下来。
对于拓跋宗在永安城无上权威的象征,叛乱的众人仍然心怀忌惮。
这时,上空棋盘陡然明暗变幻不定,七彩天凤霞光万道。
张口吐出一股流光,暴涨成小山般大小,哔啵作响带着燃烧着的火焰猛的撞向镇守府大门,轰然巨震,地面抖动了一下。
一瞬间,天崩地裂墙倒屋塌,由珍稀木石特制的堪比城墙坚固的府门骤然粉碎。
宗师本命珍异的威势着实骇人。
宛如出兵号角一般,下一刻人流化作滔天巨浪直扑而入,惨烈的短兵相接在府内瞬间爆发,各色真气流光纵横闪烁,箭矢阵阵骇人破空,兵器交杂震耳欲聋。
拓跋子弟果然不同凡响,在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及对方宗师高手的压阵突击下,仍然进退有据。
依托对镇守府情况的熟悉和彼此间的默契配合,很快稳住了局面,并时不时还能发起小范围反击。
这对桑宁他们很不利。
很多跟随造反者不过是被大势挟裹,头脑一热参与进来,本身纪律性组织性非常差,要是让拓跋宗稳住了阵脚,自身伤亡惨重下可能就会心生退意。
拖到了天明要是拓跋远整备好军队入城,那情况就更不好说了。
拓跋祁山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显然也看出了作乱者的虚实,很快更改策略。
一面传令仓城武库守军及城外大营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有心人利用引发动乱。
同时自身换上了寻常衣服,躲在镇守府偏殿中,防止被桑宁突袭斩首。
现在他想清楚了,只要仓城武库在手,城外大军稳住,拓跋宗就有就有翻盘的可能,或者说最起码拓跋宗在永安城有翻盘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拓跋祁山本人没事,不然的话局势定然崩盘。
他的三子拓跋远及侄子拓跋夜威望及经验不足,在这种情况下是应对不了如此乱局的。
拓跋祁山心中警兆陡生,忽然感觉耳朵一紧,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就在他刚准备再次派人出城,与城外大营沟通明日出兵平叛事宜时,周围突然一静。
恍惚中似乎有个巨大的无形罩子从天而降,彻底盖住拓跋祁山所在的偏殿,将所有声响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寂静的墓地。
“沈百通。”
看向推门而入的桑宁等人,拓跋祁山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侍卫,苦涩一笑。
镇守府知事沈百通赫然在其中,显然是此人出卖了他。
沈百通确实是个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内,于乱军之中在偌大的镇守府,竟能准确寻找到拓跋祁山所在的位置,并把桑宁等人引入,直接将这位镇守大人逼入绝境。
“天罗地网?短短数月,桑总管竟至于此了吗?”
望着雄浑厚实的透明罩子,拓跋祁山心下愕然,想不到桑宁的修为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就算身在囚龙关的拓跋裂山长老在,恐怕都敌不住对方。
要知道拓跋裂早已成名多年,而桑宁绝对才将将晋位宗师,这怎不令人惊骇。
此时拓跋祁山还不知道,拓跋裂山已经被余知行宰了。
“九指剑罗林秋?好,非常好。不愧是连宗主都夸赞不已的人物,不错,确实不错。余知行身边着实出人才。”
望向桑宁身侧持剑而立的缺指青年,拓跋祁山瞳孔再次一缩,然后赞叹出声。
林秋愣了一下,扶剑拱了拱手,并未说话。
“祁山长老安好。”桑宁微微躬身,一如既往的礼貌。
“桑总管这一身修为惊天动地,虽然刚入宗师但已属上乘,这次算又压倒余都统一头了。总管与都统之争,还是你赢了!”拓跋祁山凝视着桑宁,感慨不已。
“我与余知行齐名,但其实很多时候心里并不看得上他。”
桑宁思维跳跃,笑了笑,竟开口说着与此时完全无关的话题。
“不论文韬武略、智谋睿断,或是玩弄权谋、操纵人心,还是修行上的尽心勤苦,余知行皆在我之下,这些他自己也是承认的。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余知行却比我更早步入宗师,去年六月二十九日,到今天是整整一年。”桑宁面露感慨之色。
“桑某自小便异于常人,甫一修行就进步神速,自投身沙场后修为境界更是水涨船高,短短十余年便走了别人一辈子的道路,可两年前摸到宗师门槛后便止步不前!
不论我如何打磨完善自身,如何服用灵丹妙药,如何出入生死之地寻求机缘,如何争权夺势以求分割天地之气,可除了让法力更加圆融浑厚之外并无寸进,最终让余知行后来居上。
对此,桑某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长老,你可知为何否?”
桑宁目光如电,死死盯住拓跋祁山。
“我一直不明白,宗主也有些奇怪,甚至不少人认为那纯粹是运气,是天意。可是两日前,我明白了,那不是天意。”桑宁自问自答,语气逐渐凝重。
“两日前总管府夜会,密谋反叛拓跋宗的那一刻,桑某内府剧烈震荡,天阶洞开,整整两年稳固如天堑一般的瓶颈竟然直接消失了,就那么水到渠成、毫不费力的成就宗师。”
偏殿众人尽皆惊悚。
“敢问祁山长老,非拓跋氏者便无法登台入阁进凤鸾吗?
敢问祁山长老,宗主长老宁有中乎?
敢问长老,宁有种乎?”
桑宁仰天长啸,热泪滚滚,气势猛然暴涨,真气如同呼啸的狂风一般疯狂至攀升,直接撞开“天罗地网”的封锁,外界打斗声、惨叫声、哭喊声、爆炸声陡然复生。
“桑某不服!”桑宁长发飞扬,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桑某不服!”
众人呆住了,从来没头见过如此失态的桑总管。
“属于桑某的东西,我会亲自拿回来。”
摩挲着手中的七彩补天石,桑宁嘴角绽放笑意,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桑某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施舍。”
拓跋祁山彻底明白了。
对于桑宁这种绝世天资,拓跋宗要么倾心笼络使其登台入阁以作宗门基石,要么杀之以绝后患,怎么可以放在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使其蹉跎岁月以成血仇呢?
要知道阻人前途、碍人道途,直如不共戴天!
现在养出桑宁这样的嗜人猛虎,变起肘腋之间,不是拓跋宗的人自找的吗?
桑宁如此?余知行呢?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是否也想着对拓跋宗拔刀相向?
甚至还有那些貌似已经被牢牢笼络住的人,诸如被拓跋氏招为女婿的那些人,会不会也早已心怀愤懑了呢?
自古良人如绝世灵宝!
拓跋宗暴殄天物如此,不该灭亡吗?拓跋祁山绝望了。
……
六月二十九日傍晚!
附庸兵总管桑宁兵变永安城,杀拓跋宗凤鸾台平章、资深长老、新任永安镇守使兼永安城主拓跋祁山。
拓跋远、拓跋夜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