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周兄,小子并没有什么事。”
“看着老哥你有些面熟,但离近了观瞧,只怕是认错了人。”
祝胜连忙起身还礼,中间有些手忙脚乱。
而且他神色间有些拘谨,似乎是被周虎的气势所吓。
周虎不动声色,心想:
“刚才这人绝对有事要说,但是却忍住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回头倒是得仔细打听打听。”
咧嘴一笑,他又抱拳道:
“我看小兄弟有些面熟,倒是让我想起了家中的弟弟,他十八岁多,应该和你差不多一般年纪。”
祝胜虽然才十四岁九个月,但身材模样看起来说是十八岁也有人信,外表很有欺骗性。
主要是他心智成熟,说话做事和身材长相能匹配上,要不然一开口就得暴露。
这周虎就是个老江湖,但显然也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记性却不好。”
“老哥我痴长你几岁,斗胆问一句,不知道小兄弟你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啊?”
“说些东西出来,不定我们还真的见过哩?”
周虎这是在盘道呢,套祝胜的话。
“哦,我名孟浩然,家中遭了变故,要去海州投亲。”
祝胜很明显用的是假名,也根本不多说话,而且故意误导周虎。
海州那么大,谁知道他去哪?
见周虎沉默,一脸假笑继续看着自己。
祝胜知道,轻飘飘的几句应付显然不算了事。
于是祝胜只好接着扯闲篇。
“呵呵,老哥言重了,出门在外不好走,多个朋友多条路。”
“小弟刚才实在是想问问,你家商队能不能带着我,此去路途艰险,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我……”
祝胜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声如蚊呐,似乎他也没有什么自信。
周虎刚想开口,但眼珠子滴溜一转,顿时心里有了其他定计。
“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商队乃是家族商队,非是官商与寻常商队,一般情况下是不带人的。”
这一次,周虎笑呵呵地开始接话,笑容之中多了几分的真心。
显然祝胜的说辞让他开始感兴趣了。
一般情况下不带人,但要是有了好处,可就不是一般情况了。
祝胜猜也能猜得到,虞国当下,官商不一定官,私商也不一定私,这其中自有分寸拿捏。
虞国现下,局势有些不稳。
道主与地方豪强勾结,在领地内予取予求,大肆扩张自己的实力。
祝胜猜测,底下的郡县肯定也有样学样。
至于商队,南来北往,东奔西走,最是适合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又没有路引,凭借寻常方法,肯定不能轻松度过虞国官道的诸多关卡。
祝胜想加入商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获得一份路引。
实力大一些的商队,其路引都是比较模糊的,人数上都报的比较多,加一个人两个人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事实上,他的猜测有些保守了……
平日之间,私商尚且有所顾忌,要考虑各方势力的利益,不好太过明目张胆搞动作。
如此之下,他们大多只做一些灰产。
只有极少数私商才会与马匪、山贼等剪径强人合作,做一些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恶事。
灰产大致包括一些走私、夹带逃犯,和组织未经官府允许的人口迁徙活动——简称偷渡。
走私上,除了私盐、私铁之外,囤积居奇的粮食贸易也稍微做一点,但不敢上了规模。
大宗粮食贸易,虞国管制地很死。
例如甲地粮食丰收,粮价便宜,乙地正好相反,公对公地倒卖粮食,收益巨大。
官府看着私商们高价卖粮,自然也想分一杯羹,但分着吃哪有自己独吃来的好,所以自然就会管制。
这些产业,大都是官府明令禁止或者不提倡的,要承担相当的风险,势力不大的商队根本罩不住。
当然,法令的确立,天然给打破法令的人或组织提供了巨大的潜在收益机会。
一些有权有势的家族,或者依附于他们的附庸家族,肯定不会放弃这到嘴的肥肉。
只是明面上,这些一般商队也好,家族商队也罢,总要给官府一个面子,不敢太过分。
可官商干的勾当,有时候则更为夸张,仗着官府在背后撑腰,他们根本无所顾忌。
倒卖军械,贩卖粮食、私盐、私铁、甚至人口,几乎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合法的暴力与走私贸易简直是绝配,虞国的官商,本质上就是官府的一个缩影。
甚至只要钱给的够,逃犯也能与官商合作,而且安全更有保障,不怕路上的关口检查!
这简直是离谱,可见虞国其实已经是烂到根子上了。
要不是祝胜与中南道的李彪道主有牵扯,他选择官商合作其实更为方便。
“无妨,我就是那么一问,周大哥若是有难处,在下也不强求。”
祝胜根本不接话,他图谋更大,并不想通过交一笔钱的方式来打动商队护卫。
他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如果以这种方式进入商队,今后定会成为自己来历的一个漏洞。
更会坐实了自己的身份是有问题的,难免引人怀疑。
一旦漏洞被发现,祝胜绝不敢相信林家商队的人,会替自己保守秘密。
他与商队上非亲非故,又没有天大的利益纠葛,自然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而且他也拿不准,这个叫周虎的护卫和他身后的人,胃口到底有多大,或许自己手里的仨瓜俩枣根本不值一提。
周虎是老江湖,方才祝胜一开口,他心中大致就有了想法,先前强调自家是家族商队,无非是想捞一笔。
到时,自己与商队管事说上一说,讲孟小子是自己友人之后,要去投亲,庇佑一程。
他一个林家商队护卫小领队,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甚至都不用担风险,讲商队上还缺一个临时打杂的,孟小子也顺路,不用出工钱还能分润些好处,何乐而不为?
但随后祝胜说的话,充分表明:
“这就是个生瓜蛋子,实在是不上道儿!”
周虎心里直接骂上了。
如此一来,他自然是再没有什么好脸色。
“哼,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说罢,周虎头也不回走了。
就祝胜这个穷酸样,他想来也没什么油水。
原以为蚊子腿也是肉,诈上一诈,或许可以搞几个酒钱。
“没想到是个不上道儿的,简直浪费我口水。”
周虎心中不快,愤怒之下心口突然有些疼,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气急了。
事发仓促,祝胜算错一步,他也有些无奈。
不过,此次盘道儿,也给他提了几个醒。
其一,哪怕有官道,接下来的路程依旧是充满艰险。
除了夜间可能出现的蛇虫鼠蚁、豺狼虎豹和剪径强人之外,一路上的商队、关卡也极难应对。
自己还是忽略了虞国的凶险,平民百姓命如草芥,离开熟悉的环境,万事都难呐!
其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哪怕自己从夏国穿越而来,思想上更为开放,知识面也广。
但终究,自己只是个一出象牙塔就进工地门的基层出身,前身十几岁连镇子都没出去过,那就更不用说了。
阅历浅,人情世故也浅,抖个小聪明拜了师,那是因为张大全本身就是个好人,不会计较那么多。
现在出了祝家村,出了元化镇,他才知道,虞国天地宽广,妖魔鬼怪也多啊!
其三,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虞国土著。
土著们熟悉本地情况,在江湖之中飘摇许久,生存智慧一点也不少。
如果再像今天一样,认为轻易就能拿捏他们,实在是有了取死之道。
高门大户的一条狗都能咬死自己,还不用负任何责任!
总之一句话,前路漫漫其修远兮,猥琐发育,才能图谋大志。
从周虎刚才的做法不难看出,自己的身份在许多人眼里还是有问题,信任程度有限。
所以,他接下来要想再加入商队,就得进一步打消他们的疑虑。
先前的布置,立下的人设就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从离元化镇五十里远的地方才开始布置,仿佛凭空出现的身份,归根到底是个大漏洞。
但只要他不说,别人及时怀疑,也不会想到他是从元化镇跑出来的。
祝胜始终明白一件事:
当一个人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足够大的话,就能够充分掩盖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
哪怕身后有麻烦又如何,在保与不保的问题上,自己只要本事足够大,背后的人自然会处理好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