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充满笑意的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江不宜背后响起。
常少祖一手撑着下颌,缓缓掀起眼皮。
来人一身青黑云缎锦衣,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脚上一双黑色长靴,靴后挂有一串白玉珠,随脚步动作荡开层层弧度。一双桃花眼常含笑意,眼尾却微微上扬,显得妩媚。
周围陪侍弟子看到来人,匆匆半跪行礼:“拜见宗主。”
江不宜自从来了灵云山,除了师尊从没见过别的仙君长老,慢了半拍,也学着旁边弟子动作,半跪行礼:“拜见,宗主。”
邵庭道了免礼,目光在划过江不宜时,眼神明显一亮:“小漂亮也在啊。”
他大步上前,一副与江不宜十分相熟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被常少祖抬手拦住。
“别碰他。”
语气中暗含警告。
邵庭眉眼笑意愈深,收手道:“还真护上了?他们跟我说时我还不信,毕竟当年下狠手要……”
“食不言,寝不语。”
邵庭眉峰一挑,竟真的没再说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满脸单纯只知道吃饭的江不宜,大剌剌往台阶上一坐,双腿交迭伸展,更显修长。
常少祖侧身挡住他朝江不宜看去的视线,眉心微蹙:“你方才要说什么?”
江不宜连忙摇头:“没什么。”
等江不宜吃完饭,常少祖特意叫了大玥亲自送他回藏书阁。
他转身往暖玉杯中填个水的功夫,邵庭已坐在他对面,将一张写满道名的纸按在石桌上,嘴角一勾,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是联名贴,你最近动作太大,各宗门长老可已经把状告到我这儿了。”
常少祖看了眼签名纸,密密麻麻几乎有上百人。
“我又做什么了?”
“南岭不是你劈的?”
常少祖满不在乎应了声,捧着杯子到青藤摇椅上躺下,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邵庭转身朝向他,两腿交迭,语气平淡:“他们说百君盛会没邀请你,你这是劈山示威呢,他们还说有弟子在金瑶大戏台撞见你神色异常,双目猩红,疑似修炼邪术,走火入魔……”
他视线落在常少祖脸上,后者好似事不关己般,慢悠悠抿了一小口热水。
邵庭神色一松,笑了笑:“这些,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过这次人兽比试,总不能是假的。”
常少祖点头:“嗯,送你的礼物。”
“是送给你那小徒弟的吧?”
常少祖没应声,低头又抿了口热水。
这反应在邵庭眼中便是承认了。
邵庭眼中难得有了些正色:“束尘,这么意气用事,可不像你的风格,外面本就那么多人对你虎视眈眈,你这次又引起了宗内很多长老的不满……”
“你直说,他们想怎样?”
“三日后会派人来谈判,签订百年友好往来契约,还要你十年内不得踏出净方阁半步,”邵庭耸了耸肩,道:“一张破纸罢了,六大宗长老还说,若你不签,届时要亲自来讨个说法。”
常少祖眨了眨眼:“哇哦,讨伐我?”
“你想怎么做?”
常少祖手指轻轻敲着暖玉杯,杯中的月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中,荡开波纹。
他笑了笑:“既然他们这么期待,我会努力不让他们失望的。”
防备
“第一天,上午……睡了一上午?下午去江陵茶馆听人说书,差点儿因为‘束尘仙君到底有过几个道侣’一事跟说书人打起来?!”
绿袍男子念完纸条上的字,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在搞什么?还有闲心去听说书,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堂内正墙上挂着两幅龙飞凤舞的大字书,左边写着“行仁义事”,右边写着“读圣贤书”,金丝楠木制的雕花软椅分列两旁。
一个个仙风道骨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拐坐在软椅上,闻言都板着脸不说话。
一位身着墨绿色云锦长袍的老者掀起压着层层褶皱的眼皮,沉声道:“继续,第二天。”
绿袍男子皱着眉头念下去:“第二天,上午把一条狗扔到了太微阁,下午又抱了回来,晚上……那条狗上吐下泻,昏迷不醒?!”
“这线人是傻%#*吗?谁他妈关心一条狗……”
墨绿袍老者用法杖重重敲了下地面,止住了绿袍男子的骂声,斜觑他一眼:“没了?”
“纸上就写了这些。”
绿袍男子摊开纸条,确实只有短短两句话。
一时间,空气好似被笼罩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良久,一位身着黛蓝长袍的老者抚着花白的胡子,缓缓开口:“前日听邵宗主的意思,束尘仙君定不会任人摆布,如今这么做,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他能有什么深意,这不就是在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吗?你们就是被他那个装逼样儿唬住了,我看他巴不得十年不出门呢……啊!疼!爷爷!”
墨绿袍老者挥着法杖毫不客气往他身上敲,气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真以为他就会往那把椅子上一坐,指使人干活?你在他面前撑得过十招,老子管你叫爷爷!”
绿袍男子捂着吃痛的屁股逃到大花瓶后面,不服气地小声回嘴:“我又没说错什么,他那十二剑仙首席的位置本就不是堂堂正正得来的……”
墨绿袍老者气得用法杖砸了下地,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他缓缓起身行至堂中央:“今日召集众仙君前来,是秉持避战原则,为明日谈判做万全准备,不过如今情况并不明朗,不知众仙君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