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晏琳琅笑了声,以手中团扇遮挡在一侧脸颊上,倾身密语道,“还是说,神主在吃醋?”
这次,轮到殷无渡无言。
他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很快想好说辞:“你是本座的信徒,心中自然只能想着本座一人。若此心不诚,便是不敬,你看中谁,本座便让谁消失。”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或是恫吓,他真做得出来。
晏琳琅好像有些明白,当初天香司进献给她的那一批美少年为何会一个个哭着请辞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护食?
晏琳琅颇为新奇地打量殷无渡,弯起眼眸道:“神主虽貌美,却也不能如此专宠。真要翻旧账,那你两次三番将我变成掌中灵狐的事,又怎么算?”
“明明是你三番两次,招惹本座在先。”
“……好吧,似乎确实是这样,但这绝非我的本意。”
晏琳琅抬掌化出灵力,原本清澈的灵力此刻涌动着烈焰的赤金,“你瞧,自从炼化无尽灯火种后,我的元神虽然稳固了,却多了一个灵脉燥热的毛病,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我还想问呢,神主身上究竟是有何奥妙?为何我一贴近你,就可压制火种的躁动?”
当然是因为他体内的太阴真火。
一阴一阳,相生相克。别说是贴近,与之灵修更能如虎添翼。
可惜神明无欲,注定不会动情,双修这种功能也就不必再提。
殷无渡道:“两种神器在你体内,自然要争个高下,若想以修为压制,至少要突破炼虚期方可。”
晏琳琅颔首:“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难怪人们总说体内灵根越多,修炼天赋越差,五行生克,互为掣肘,反而不如那些根骨纯粹、可将一项术法修炼至登峰造极的修士。”
也就是说,神女壤遇上红莲火种,无异于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不燥热难耐才怪。
也多亏了她修为高,加之有殷无渡这尊天然的冰雕降温,这才不至于时时迷失心智。
但总变成灵兽贴在殷无渡身上,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像个办法平衡一番体内势力。
“若想解决此患,倒也简单。”
殷无渡道,“水克火,以水系神器之力注入灵脉,便可相安无事。”
晏琳琅摇扇的手一顿,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了?”殷无渡问。
“水火相克,这点我也想到了。实不相瞒,昨夜我询问天机卷水系神器下落,已有眉目。”
晏琳琅卖了个关子,竖起一根细白的食指,“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殷无渡不着痕迹盯着她的指尖看。
“好消息是,天机卷所指引的水系神器为‘碧海琉璃珠’,为沧浪水族镇湖之宝。而水族郡主,乃是我的小师姐沈青罗。”
“出身妖族的那个?”
“不错。小师姐与我自幼相识,算是有人脉之便,且水族中人多为女子,我也不必担心因情咒发作而耽误正事。”
殷无渡扫视她的神色,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坏消息呢?”
闻言,晏琳琅长睫微垂,添了几分怅然。
“坏消息是,当年我与小师姐最后一次相见,曾因双方亲事而起了争执,之后小师姐与我断了往来,再无联系。”
这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
远在昆仑的晏琳琅收到沈青罗的来信,来信仓促,只言明她要即刻赶回沧浪水族,遵循生父之命,同那来历不明的魅妖少君成亲。
魅妖乃是是鲛人与海妖私通后诞生的变种、妖中的异类,原生活在东海深水中,后因屡屡犯事而被东海之主驱逐上岸。
魅妖可自行选择性别,不论男女皆生得妖冶貌美,精通幻术,却实在无甚道德礼法可言,专司坑蒙拐骗、□□夺魄之事,其名声即便在妖族中亦是臭名昭着。
然就是靠着没脸没皮的下作手段,这群乌合之众在逍遥境内的水域迅速壮大,建了王宫,占了城池,其势力直逼沧浪水族。
为了平衡两族关系,联姻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即将被推出去的人,是晏琳琅最亲近的小师姐,是一个即便身为妖族也清冷自持、固守本心的果敢女子。
晏琳琅当然不希望她草率了结终身大事,遂连夜赶回六欲仙都,为沈青罗饯行,陈述利害。
晏琳琅说了许多话,沈青罗只反问了一句:“师妹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一切,我为何不可以?”
晏琳琅哑口无言。
那一刻,她分不清小师姐眼里是决然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她试图从过往中搜刮出一分温情,然而几十年的回忆交迭涌上脑海,闪现最多的却只有奚长离的背影和昆仑山上的积雪。
有那么一瞬,晏琳琅周身泛起一股清醒过头的寒意。
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追逐奚长离的初衷是什么。
“抱歉,晚晚。师姐也有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有自己必须要保护的人。”
经此一别,再无音讯。
晏琳琅并未收到沈青罗的婚帖,不知她是何时成的亲,如今是否过得幸福。
她不敢去见小师姐。从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那时的我,并不知晓情花咒的存在,做了许多现在想来难以理解的蠢事,甚至忘了和小师姐好好道个别。”
晏琳琅轻叹一声,“其实我一直想告诉她,她不曾愧对我什么。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殷无渡听她说毕,淡淡道:“那就当着她的面告诉她。”
“嗯?”
“把你这些年想说的话,当着她的面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