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嗯,为什么不问问死去的韶远县前任知县呢?
岭南天高皇帝远,圣旨来回半年之久。时间一长,中央对地方的管辖制约能力降低,知县知府做成了土皇帝。
遇见好的坏的,全凭运气。
前任韶远县知县亦是如此,把握权力的时间一长,人反被权力控制,抑制不住的贪心渴求。
“据他所言,幕后指使者是平清县知县。”江无眠皱眉,“我与平清县素未相识。”
若是有仇,那很好说。可他初到岭南,又不认识平清县知县,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若是因为抄家钱粮之事,那和平清县有何关系?
这四家人触犯大周律法,旁人避之不及,平清县知县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沾染上。
薛文一顿,借黯淡灯光看清江无眠眼底真切的疑惑,平清县知县听见恐又要摔一套茶具。
他问道:“张榕未同你讲?”
这和张榕有什么关系?当年追杀张榕一家的仇人不在岭南……等等,张榕?
江无眠动作一顿,低声道:“流民。平清县百姓跑了?”
薛文不出意外他能猜到,“平清县百姓跑了,充做流民加入韶远县。”
人口属于政绩。
平清县知县能力平平,就指望这点功绩,等三年外察时再运作一番,期待外察评语“无过称职”,升职州府。
乱事一起,人多半被乱党裹挟走,人口猛然下降。附近州府都如此,平清县知县自然不紧张。
然在此时,韶远县规矩横空出世,截了一手,只要干活就给钱给粮,流民蜂拥而往。
不是流民,但生活困苦的百姓,听闻消息,宁愿舍弃身份,化作黑户,也要往韶远县过来。
距离最近的平清县,可不遭了灾。
江无眠嗤笑一声,嘲讽道:“是遭了知县的灾。”
放纵这般人渣祸害百姓,从中获利,有这样的知县,是百姓之灾。
薛文问:“幕后之人,你待如何?”
江无眠极为记仇,被人算计,绝不可能轻飘飘放过幕后黑手。
可一县知县,总不能像今天两个卒子样投入地牢酷刑审问。
“日后再说,总不会让他猖狂太久。”江无眠喝了口茶,“先安排这群流民开矿,韶远县要忙的事逐渐增多,开荒、开矿、建设粮仓、铸造武器、练兵……”
他一口气说了诸多事,听得薛文嘴角抽搐。
这哪儿是日后再说,分明是在平清县知县身上钝刀子割肉!
“县里事多,人还是太少,忙不过来。”
说着人少,次日一早,有人禀报,“县丞、主簿与典史到城外了!”
南康府下拨的人手到了!
第014章 人手
南康府下拨三个人手,县丞、主簿与典史一应到齐!
这对江无眠来说,正是及时雨。
这意味着终于有人接管县衙六房,意味着四个师爷从繁重冗杂的事情中脱身,意味着县城能有更多发展。
江无眠计划中一向缺少人手,因为识字率太低,大部分百姓的识字率是零,衙役能做到认字念半边,账房掌柜的认识得不少,还能读写,故而监工多是这部分人。
局限太多,县城之中很多东西只能从苦力活做起。
如今三人抵达韶远县,新的计划能提上征程。
只是,他们能否担得起责任?
·
县丞三人尚在路上。
南康府到韶远县县城并不算远,但路况不太好,一路坐马车行来,颠簸得人要散架。
主簿杨林心底正在盘算:得罪了人,才会从京城发配到岭南。这知县没背景没靠山,只有几个师爷,还不是本地人,想在韶远扎根下来,还不得仰仗我们?
他捋着山羊须,眼里全是算计。
在南康府里,他就是个没实权的,周围一圈人比他资历老,有事轮不到他,有好处更轮不上他。
到了县中,只有知县与县丞在他头上,县丞与自己一伙,知县要拿捏他们,得掂量掂量他们配不配合。
县丞周全耷拉着眼皮,闭目养神,他不睁眼都知道杨林打什么算盘。
这杨林呐,就是爱算计,算计来算计去还是一场空。
仔细想想,新知县哪是好相与的?
来前,他找府里消息灵通的人打听过韶远县近况。
前一个月,白督抚拿下乱党,查抄县中四家,将人下狱后一直驻扎在城外,没再管过那四家人的死活,全凭知县做主。
韶远县,可是新知县当家!
没甚根基的人,用抄家得的银粮养活流民、压制流民暴动、安抚民心。
虽有平乱军在外驻扎的缘故,那也得新知县自己能立起来,心里有主意不是!
周县丞看得分明,新知县心有成算,不会喜欢有人仗着资历对他指手画脚。
等到县衙,就知道新上官性子,不过杨林的算计,大抵是不能成了。
“周兄,您觉得那新知县怎么样?”杨林见人不吭声,特意喊了一句问道。
按理说,三人下拨韶远县,与知县是同条绳上的蚂蚱,不说帮忙,起码要不拖后腿。
但韶远县的新知县赴任,带四个师爷。打眼一瞧,这不是摆明要争权夺利,好控制县衙嘛!
把他们管县衙的县丞、主簿,置之何地?
周县丞打着哈哈敷衍,“不出意外,咱们要做三年同僚,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知县一任三年,时间还长,着急什么?
典史王西没那么多想法,他其实是初上任,什么不懂。
家中老父去世,推出他来继承父亲狱卒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