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以上,完成每日活计,可以跟着听课,不做强求。”
如此简陋的教学,教学内容堪称粗浅甚至接近于无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作为正统科举出来的秀才,周县丞心中槽点满满,但他还有把柄在江无眠这儿,不敢高声说话反驳。
倒是几个师爷没有顾忌,尤其是蒋秋几乎是眉头皱出三道印痕,下意识反驳,“银钱不足。一年的收成最多不过二三两银钱,最为普通的笔墨纸砚要一两三钱银子,再有拜师束脩、书院进学费用……”
言语未尽,在坐之人已是能听明白,培养读书人的成本高到农家人根本承担不起!
江无眠摇头,“太复杂了。我们并非要培养读书人,不过是识字算数而已。”
笔墨纸砚是读书人的配置,又不是他们这次教学的配置。
笔墨用以写字,换成木炭难道就不行了?
木炭削成条,辅以两根木条夹起来就能在木板上留下记号。
再简单一些,用木棍在沙子上练习,能写出字型来,同样是写字。
只要简化到识字认字,不必写字,笔墨纸砚都能省去,最大的成本不过是书本和教师。
听完江无眠的叙述,所有人从一开始的荒谬到后面的“这还真行”。
林师爷惊骇地自言自语,“韶远县岂不是能成为大周读书、不,是大周识字人最多的县?”
江无眠心中还有一整个扫盲计划,但不是现在能拿出来的东西,韶远县已经走得太远,必须让它缓缓,消化当下拥有的一切。
而且,扫盲计划牵扯太多,还是等恩师来了再说。
“另外,不能耽误韶远县现在的发展计划。除去必须强制上课的七到十六岁的孩童外,想来听课的人必须完成任务才能上课。”
第039章 普及
雨过天晴,昨日冷雨浇透土地,今日碧空如洗,明澈湛蓝。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大部分人身躯上,带来暖意。
然而坐在侧厅中的人,此刻注意力全在中间的年轻人身上,他坐于书案背后,半身是阴影,看不清晰,声音却铿然坚定。
落入众人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向每个人普及知识?
何等的傲慢与无知。
江无眠与这样的描述相向甚远,他话中充满自信,好似仅在描述一个事实,亲眼看中的事实。
三位师爷虽然心惊,但好在是了解江无眠的作风。所谓的“普及知识”是最终结果,中间过程才是本次小会的目的。
蒋秋更正了成本,再度开口,“以炭做笔,以木板做纸。无需更多的纸笔,即可启蒙。”
木炭、木板,相较于笔墨纸砚,实在是太过便宜简单,成本骤降成一文两文钱。
求学之路的障碍又少了一样。
江无眠鼓励地点头认可,问:“再简洁方便些?”
再简洁方便?
这难道不是最为简单的方案?
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人再度迷茫,顺着蒋师爷的方案向下想,难道是直接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
王西犹豫地张嘴,唤来江无眠的摇头,“不是形式上的简单,而是时间流程上的简单。”
有人已然回过味来,陈平与周全同时开口,“作坊?”
没错!作坊!
将一切化作流水线,将生产木炭木板的事情交付给其他人,韶远县百姓要做的即是快速完成江无眠识字算数的要求,投入韶远县的建设之中。
林师爷在纸上记录本次会议主要内容,他下笔迅速,一看是练出来的。
知识普及计划、笔墨纸砚更替难题、时间统筹问题、强制义务教育……
“强制义务教育?”林师爷皱眉道,“大人,您即使规定有人上半天课,半天工作,仍有孩童不得不因家庭、生计等各种原因缺课。”
自然,提出普及知识的方向是正确的,然而这种正确太过理想化,总会有人迫不得已止步。
尽管大周近些年安定许多,但百姓挣扎在生存线上是固有事实,长远来看,江无眠的措施惠及千家万户。
短时间来看,他在剥夺部分劳动力。在生产力较为低下的时代,人手本就不够的前提下,带走部分生产者。
江无眠声音平静地宣布,“那就放弃,生存是首位的。在生存之上,再考虑生活。”
为保证第一生存线,他已然做了太多努力。
能增产丰收的肥料制作方法、平整土地更加迅捷的水田犁、提供出的矿工活计、开设的诸多作坊、方便出行的水泥路、能延长房屋使用寿命的红砖……
在生存线上,以上措施能令让大部分人生存,下一步是改善生活。
然而路断在这里,因为江无眠需要的人不再是大字不识的普通人。
他需要识字算数的人构成基层,在此基础上推动韶远县更进一步。
“时长定下,地点由你们甄选,另外,学堂规矩不能少,负责教学的夫子又该从哪里寻,桩桩件件都要在今天解决。”
周县丞欲言又止,组织好语言又看了看江无眠,最终一咬牙道:“大人,关于此事,教谕或是能给您建议。”
何为教谕?
字面意思,掌管县中教育,教导生员,负责考察学生课业的官员,同时还负责组织生员考试。
韶远县中有县学,由教谕总领,下设几位夫子。县中不少人家请不起西席先生或是没有门路的,通常会选择在县学中开蒙。
乱党之故,县学停了几月。整治好韶远县后,县学方才开放纳学生。江无眠事情太多,见其运转起来,不再关注,今日倒是又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