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阴暗交替，文亭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清澈漂亮的眼睛里映出细碎的光。

“文亭，黄西说你——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是吗？”李琢看着文亭，语气斟酌几番问出口，“我刚才才知道，不是特意问——”

“是，我正在准备和她表白。”文亭像是期待着李琢问出这个问题一般，没有等她说完便给出了深情完美的答案。

文亭的语气认真，眼里更是一片愉悦，和李琢对视。

在李琢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的愉悦更加笃定，像是在宣告。

他也不问为什么李琢要单独询问自己这件事，单作为一个朋友，她只需要在文亭宣布恋爱的那一刻送上祝福就好。

他不问，因为他知道李琢为什么而来，文亭正是要通过李琢告诉他：我要有新的开始了。

李琢一时无言，眉毛微皱。

“你想好了吗？”李琢问，随后发觉自己的立场不该说这样的话，于是又找补，“我的意思是，上次吃饭还没有听说，到今天也才一个星期，会不会太快——”

越说，李琢越感到自己没有立场。

文亭听她说完，仍然是温柔的样子，他说：“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会有自己的计划。”

然后送上一个微笑，好像在感谢李琢的善解人意。

李琢被这样的文亭弄得不自在，脚底好像要站不稳，很尴尬，李琢错开与文亭的对视，因为文亭的眼里有一些残忍的情绪。

一种伪装的矛盾在他身上体现。

李琢不是江凌，她应付不来，于是揣着足以让江凌窒息的好消息告别离开了。

文亭也说了再见，在李琢离开后原地站立片刻。

他看见地板上明暗交替的那道线，空气中有颗粒飘荡，在明暗中不定变化。

文亭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笑容无懈可击，回话淡定。

可是他不知道此刻独自面对内心的他，表情有多难看。

上课铃声响起，文亭转身回班。

中午下了课与李止青一同出行，吃过饭回宿舍午休。

今天的氛围一如既往，舒适自在，只是李止青没说几句话。

现在两人在公寓楼下，止青拉开大门让文亭进去。

一直到两人上楼进了寝室，文亭洗了手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摆弄的时候，李止青才开口。

“文亭。”李止青也难说自己是什么情绪，但他无法衷心为文亭和蒋钰送上祝福。

他知道这两人接触密切也是最近的事，不是文亭主动告诉他的，而是他常在课间从外面回教室后看到蒋钰在他的座位附近。

文亭一向人缘很好，起初他不以为意，频率多了，李止青才感到不对劲。

“文亭，你是认真的吗？”李止青背对着文亭，问他。

“是。”文亭划手机的手指停顿了下，他也背对着李止青，回答。

“你喜欢她吗？”李止青又问。

这难道不是同样的问题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备受质问？文亭心里逐渐不痛快起来，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回答：

“她很好。”

李止青看文亭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就知道文亭的状态和自己猜测的情况大差不差。

虽然他不知道文亭受了什么刺激，他和江凌之间发生了什么见鬼的事，自从那天吃过烤肉，他就隐隐感觉什么事情不对了。

但自己已经不再把文亭看作恋爱对象而只是好友，所以文亭和江凌之间的事，他有意回避。

直到这整件事牵扯到另一个女孩，李止青想问问文亭：这样发展下去你不会后悔吗？

仅仅代表一个清醒着旁观的朋友。

“这不意味着你喜欢——”李止青也有点生气，语气有点重，他觉得文亭是在蒙蔽自己的心。

“我和女孩谈恋爱很奇怪吗？”文亭打断他，一字一句很平稳，好像在压制情绪。

“……”这下轮到李止青说不明白了，不奇怪，一个男孩和女孩谈恋爱有什么奇怪的。

李止青的气势弱下来，文亭的就强起来了。

“李止青，我之前就说过我喜欢女孩子，你们凭什么——”文亭站起身，好像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凭什么不信？”

“没有不信……”

“你不信，李琢不信，江凌也不信——”文亭提到江凌忍不住更激动，声音提高，“难道我一定要和男人谈恋爱才正常吗？”

“就因为我没有你们那么强壮，我长得秀气，我和江凌一起长大，就要和江凌在一起吗？”

“凭什么他谈恋爱没有人去阻止他！”

“他一段接着一段，从来没有人议论，都是祝福。”

“你们现在帮江凌说话，那时候呢？你们什么时候帮过我——”

文亭站着，手里紧紧攥住手机，他说完这一通话头脑已经发昏了。

现在寝室陷入一片死寂。

很多话不必再说，文亭已经坦白了一切，泄露了一切。

这一切是文亭的脑子都不曾明白的，它们一直被深深埋在心里。

李止青陷入震惊，一方面是文亭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想法；

另一方面，他想过文亭对江凌的感情，但没想过这其中有如此多的顾虑与含义：

文亭的每一句恰恰都指向一个事实：文亭对江凌，远远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不甘，愤怒，躲避，欣赏，爱恋，责怪……恐怕还有更多。

这时候文亭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有人来电，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

文亭抬起手，下意识已经接通。

是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透过电话，恰如其分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