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开始不对劲的吗？

是什么原因呢？

宽大的手掌将手机屏幕包裹了起来，像是用温热的血液和骨骼做成的城墙堡垒守护着一个秘密。

沉长风想回南许的信息，可他克制住了。

车窗缓缓而下，大西北微凉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风中有干燥的青草香和淡淡的土腥味。

南许曾经夸过他喷的香水很好闻，可用的时间久了，他也忘了第一次闻到这瓶香水是什么感觉。

是因为好闻才买的吗？还是更契合他的身份所以才一直用到现在呢？

沉长风发现了一件事情，人生度过的日子越长，遗忘就越简单。

他想不起上大学前的日子，他想不起大学四年时学的内容，想不起实习的三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想不起昨天吃了什么。

可他也渐渐发现，南许给发的信息内容，南许发的照片，南许的毕业时间，他都记得。

人的脑容量和电脑的磁盘一样，已经发开的区域是有容量限制的，大脑会定时去清除不重要的记忆，那么剩下的空间就可以存储重要的事。

所以沉长风不是变得健忘了，而是他记得的重要事情变多了。

宾馆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高级商务车，是他们地区很少见的车型。

自动门不急不慢地打开，王言先下了车，转身去后备箱拿行李。

沉长风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了宾馆的大厅。

前台姐姐是认识沉长风的，上级领导特意嘱咐过：“沉总晚上就到，安排两间商务房。”

“沉总，您的行李箱已经放在您的房间里了，这是您的房卡，请收好。”

沉长风微微点头，接过房卡，王言忙不迭地把身份证“啪”的一声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喘着气说道：“CHECK IN，麻烦……了。”

“玩一天真的累死了！我靠！我已经抬不动腿了！”闯入安静大厅的男声，带着抱怨的情绪。

“风景是真的美，我一直以为他们旅途攻略是加的好几层滤镜，今天南许给我拍照，一看成品，我的天哪，太美了！根本不用修图加滤镜。人间竟然有如此仙境！”一个赞不绝口的男声，难以掩饰其中的兴奋感。

“就玩了一天，我的手机相册里已经多了两百张照片了……再这样下去，不得不清理一下手机内存了，可是我又舍不得。”一个温柔又夹着一点不甘心的男声说道。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宾馆门外传来，几位年轻的男大学生手上拎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夜宵从门口移动至大厅，声音被空旷的宾馆大厅放大了不少。

若是普通游客，就会像现在的王言一样，忍不住回头去寻声音来源。

可沉长风不是，他知道说话的人是谁，甚至能辨认出南许的声音。可他身子是僵的，比开周会，晨会，董事会都要紧张。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转身向南许问候一句：“你好，南许，我是沉长风。”都做不到。

“王先生，您的房卡请拿好，行李需要我们帮您送上去吗？”前台姐姐温柔地问道。

虽然顾客的回答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己拿就可以了，但出于职业道德，她还是要问的。

“不需要了，谢谢。沉总……？”

沉长风站在柜台前，余光却在从他们身后经过的四个男大学生上。

他认出了南许，可他不动声色。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目光倾泻在对方身上，那是十一年青春的差距，他的沉默和南许的天真烂漫一擦而过。

“沉总？”王言再次轻声提醒道。

沉长风定了定神，与四位男大学生故意拉开了距离。

宾馆的四架客梯是两两相对的，要坐电梯就必须在中间的过道上等着。

六个人最终在电梯间汇合在了一起。

“大西北什么都好，就是白天太热了，还是晚上舒服，回去快点开空调。”徐明说话时没有抬头，他的眼睛从回来就没有移开过手机，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况。

“徐明昨天晚上和他男朋友打了一晚上的视频电话，我都要疯了！我和我女朋友都不带这样的！我要换室友！”王柯文想起和徐明一间房受尽的折磨就痛不欲生，赶紧啃了两口哈密瓜，解一下心头的苦。

王柯文说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眼，王言睁着惊恐的眼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男大学生真是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青春。

王言不知道，他身边的沉总也是如此……

“昨天可能是换了新的地方睡觉，我不太习惯，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今天早上为了看日出五点多起床，身心疲惫了。”

是南许的声音。

沉长风和南许在火车上通过语音电话，他记得对方的声音。

“嗯？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水味？”南许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是沉长风忘记在司机师傅车里的那瓶香水，可他们刚从车上下来，身上就算是残留闻上去也不会很浓烈。

更像是有人喷了之后，站在了他们身边。

“我刚从司机车上下来，嗅觉疲劳，我只闻到了手中的哈密瓜和羊肉串的味道！香喷喷的！”王柯文不正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的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我同意王柯文说的。”同理，徐明的话也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那么只剩下张帆。

沉长风的心一紧，那瓶香水是浓香精，持久度很高。喷在衣服上三天还会留下淡淡的味道，更何况他早上喷的。

好在电梯门在此时打开了。

王言拿着行李不方便，所以先进去，站在了电梯的最里面，沉长风随后跟上。要是普通的i人看见电梯内部站着两位西装笔挺的精英人士都会选择乘坐另一架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