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上刻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李婻之墓,旁边还有具体的生卒年。
女人看着心生嫉妒,怨声道:“我们这些农村人都是些贱骨头,死了随便找个坑埋了就是,哪里用得着墓碑这么奢侈的玩意儿。”
“瞧您这话说的,您活着讨人嫌,死了就没人惦记,自然用不着墓碑,但婻婻不一样,我们都稀罕的很呢,当然要给她最好的。”
两个少年由远至近走来。
一个病弱公子模样,长得颇为俊俏。
另一个上半张脸生有一大块狰狞的胎记,右手微抬,手里似乎牵着团空气,怕是个疯子。
“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女人被劈头盖脸一顿骂,脸色臭得要死。
“诶,这话说的不对,鄙人只是面容有碍观瞻,你们几位才是真的心灵丑陋啊。”蓟舟展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扇起来。
男人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蓟舟笑道:“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令郎。”
他直接对着女人身旁的男孩问道:“小弟弟,昨日你姐姐溺水的时候,你在何处?”
男孩一个激灵,躲到娘亲身后,支支吾吾:“呃、我在家里……喂鸡!”
蓟舟意味深长道:“我昨日路过这附近,看到一个和婻婻差不多大的孩子把她推下池塘……”
男孩急忙打断:“放屁!明明是她自己走下去的!”
蓟舟惊讶:“奇怪,你不是在家里喂鸡吗?又是怎么看到婻婻自己走下池塘的啊?”
水祸(四)
众人也觉得不对,纷纷对男孩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我……”男孩吞吞吐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蓟舟从储物耳坠里拿出一件物什:“这是我们在婻婻溺水的池塘里找到的藤球。”
人群中有知情人出声:“这个球好像是耀祖的!对了,我昨天早上从池塘路过,还看到他在那里打球!”
蓟舟耐人寻味地看着男孩:“这就对了,婻婻这孩子早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做不得,绝对不会主动下水。”
“但若是有人嫉妒她能够被教书先生看上,故意将球扔进池塘,威胁她下水去捡……”
没想到自己所有的举动都被猜得清清楚楚,男孩怀疑他根本就是目睹了整个过程,顿时慌了心神。
女人看出点不好的苗头,连忙厉声打断他:“关耀祖什么事!他只是个孩子啊!”
蓟舟笑容轻佻,似是而非道:“是啊,小小年纪便能谋杀亲姐,日后长大了莫不是要屠村?”
来的村民都是明理人,听闻此言,神色各异地交头接耳,忌惮的视线落到男孩身上。
男孩委屈大喊:“我没有谋杀她,我只是没救她上来!”
听到他这般狡辩,蓟舟又换了一个说辞:“亲姐姐都能见死不救,希望等诸位日后遇难的时候,千万别碰到这位小弟弟啊,小心他火上浇油!”
看到这里,中年书生哪里还拼凑不出来真相。
他心肝脾肺肾都气得生疼,怒道:“畜牲,你不配做我的学生!”
男孩向来是家里的掌中宝,被爹娘和姐姐宠着长大,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眼眶立马红了。
女人急了,无赖道:“先生,你答应了我们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她指着看好戏的蓟舟,尖声咒骂:“都是这个贱人胡说八道!老李!你就看着我们耀祖这么被欺负?”
男人被闹得火大,撩起袖子,一铲子朝着蓟舟砸去——
“欲安兄小心!”萧则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正要出手相救。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身后伸出,稳稳地拖住了铁锹。
男人用力到面色涨红,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萧则顺着手往上看去,出手的是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郎。
他身着一袭天青色劲装,神色淡然,身影清隽,好似雪中青松、云间皎月。
“看什么?”少年垂眸,毫不费力地掀开铁锹,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客气地开口。
这分明是青蛇的声音。
萧则傻眼了,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青蛇兄……原来长得这么聪明吗?
看着忽然出现的少年,男人眼里的怒火渐渐转为了惊惧。
青蛇的人相风姿秀逸不似凡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唬人,男人一见便知他绝对是位厉害的修士。
世人皆知,五国平民百姓如今能免受恶鬼侵扰,男耕女织、安居乐业,都是因为受了仙门世家的庇护。
若是想保住平静的生活,就绝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修士。
男人慌忙扔开铁锹,纳头便拜:“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没想到这两个病秧子和丑八怪居然高攀上仙长,今天算是栽了!
青蛇一惊,指尖冒出一道流光,飘到男人膝下,阻止他下跪。
在记忆里,他在街角巷子里乞讨过,因为长得冷淡不讨喜被贵人殴打过,和吃人的恶徒逞凶斗狠生死相搏过,还从没有被人这般诚惶诚恐地请求过。
他顿时有些无措,不自觉地看向蓟舟的方向。
而蓟舟此时唇角带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是那么恶劣。
明明自己是为了救他!
青蛇瞬间收回视线,察觉自己居然在向这个可恶的家伙求助,心中无比唾弃,连带着神色更加冷漠。
男人还以为这臭脸是给自己的,愈发心惊胆战。
但他的膝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不让下跪,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骑虎难下。
女人和男孩恐慌万状,低眉顺眼,不敢再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