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晋毕竟是少年人,手臂受箭,在医者的治疗下,很快得到恢复。
只是,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堂堂新州助防之子,如今居然待在大牢里。 可耻的是,他还是被一个小他十岁有余的稚子给抓进来的。 他后悔,当初怎会受了此子之骗,饶过他一命。若当时二话不说砍翻此子,打开城门,那么局面将是一新。 追悔莫及。 “老六,你个老六。” 昏暗的大牢里,杜晋长吐着口中浊气,席地而坐,头靠在墙角。 “阿嚏!” 陈昌刚踏入大牢门,耳边听到杜晋的叫声,情不自禁低下头立即是一个喷嚏。 “好你个杜晋,我有名字,姓陈名昌,小名顺之。你整天老六老六,如此这般的叫唤,是何道理?” 陈昌已经带着苏心斋、张五、赵三等从牢外走了进来。 牢内很是暗湿。 里面关了不少人,也只有杜晋单独关押着。 这还是陈昌特地求过胡颖,交代下去的。 牢内关押的恶犯不少,也有嘈杂的说话声,但唯有杜晋的声音最是刺耳。 身在牢内的杜晋,听到陈昌的责备声中略带着调皮,刚刚上来的火,又不知该如何撒了。 “哼!” 鼻子重重一哼。 牢门已经打开,陈昌走了进来。 身后苏心斋等见到杜晋不给好脸,皆都怒了,就要上前给杜晋交代两脚。 被陈昌拦住。 陈昌嘿然一笑:“你也不必恼我,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是应该懂的,既然输给了我,被我抓了,就应该有做俘虏的觉悟。” 杜晋瞪视了他一眼,说道:“尔来是笑话我来了?” 陈昌小手一挥,身后赵三立即走上前两步,将带来的吃食和酒水都放在了案上。 在陈昌的示意下,身后的苏心斋等先后都退了下去。 陈昌蹲下身来,亲自来为杜晋解了手上脚下的镣铐 “这战事一起,也不知何时结束。我被你控制时候,你且扬言要放过我一命,甚是感激。我虽然不过七岁稚子,但亦可向你保证,将来一旦战事了结,愿求我父亦放你一马,让你平安回去。” “唔,我现在给你自由,你不会突然暴起袭杀于我吧?” 虽然知道陈昌是一句玩笑话,杜晋仍是忍不住重重一哼,说道:“你如此小看于我,可不必惺惺作态,锁回去就是了。” 陈昌打了声哈哈,将他请到案边。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陈昌当不会冒险。 虽然与杜晋相交不过数日,但从当晚杜晋的行径来看,绝不是狡诈之徒,是可交之人。 只要将他好生安抚住,他自然不会做出愚蠢举动。 杜晋倒也不客气,虽然这两天也并没有吃什么亏,到底失血过多,正需要大快朵颐,好生补养身体。 牛肉,配酒。 好不快活。 陈昌一直抱手看着,并不做声。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方才笑道:“吃好了的话,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当下将那天他突然跟胡颖说的那句话给他说了。 “老实告诉我,你与胡颖之前可曾见过?” “没有。” 陈昌微微一愣,反问:“那你当日何以见到胡颖,会说出这般话来?” 杜晋闭口,不说了。 陈昌也不好强逼他,又问他:“当晚你们突袭我高要,何以如此肯定我高要之虚实,是否有人提前给你们通风报信?” 杜晋嘿然一笑:“何须如此麻烦,你高要城池不过丈许,我等只需摸到城头,打开城门也就将之手到擒来。” “倒是,我当晚若不是被卢傲小子灌了些酒,吃得浑浑噩噩,爬上城去没有第一个将你个老六杀了,何以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杜晋其实心里清楚,当晚是因为醉酒误事,误打误撞摸进了高要城。 事后想起来确实鲁莽,倒是吓了一身汗。 陈昌当晚自然闻到杜晋身上的浓重酒味,也知他吃了不少酒。 “你刚才说是卢傲灌你酒了?” 杜晋想到卢傲已死,对于当晚的事也就不提了。 他只是点了点头。 陈昌连忙追问:“那你可知,卢傲与胡司马可有认得?” 杜晋白了他一眼:“此等事我又如何知道?” 陈昌想了想,又问:“那么你可否告诉我,当晚出营来我高要时,路上可曾有遇到胡司马所部?” 杜晋鼻子一哼:“若然相遇,早已打了起来,焉有相安无事的道理?” 陈昌楞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有时候不问永远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只是,说了这么长时间,好像是问出了一些东西,但好像又没有问出来。 问题的关键,胡颖是否跟卢傲认识。 还有,杜晋当真如他所说那样并未见过胡颖? 杜晋不肯说,陈昌也不好多问,问太多只怕让杜晋反感,也就暂时告退,且命令牢卒子不得给杜晋再戴镣铐了。 陈昌刚走出两步,杜晋站了起来,突然跟陈昌说道:“此事已过,现在说来也是无妨。” “当晚胡颖之所以没有与我等相遇,确是因为我听了卢傲建议,故意绕行十数里,与他所部避开而行,自然无法碰面。” 陈昌脚步稍稍顿住,说了声谢谢,走出了大牢。 又是这个卢傲。 如果卢傲不是提前得到消息,又何以能准确避开胡颖等的行动? 也正是卢傲有了内幕,故而怂恿杜晋发兵夜袭高要。 现在看来,这一切很是不简单。 只是,可惜此人已被胡颖斩杀,无从查起。 但是…… “胡颖杀卢傲,是否为灭口?” “若是,他胡颖这么做的目的又何在?” 这样一想,好像又没有道理。 难道说,他胡颖是在想借此树立威信? 他先骗取了卢傲的信任后,让他傻乎乎的自投罗网,遂再将之杀害,以收卢傲所部为己所有。如此,在进一步增加自身实力的同时,在此乱世之秋,自谋一席之地。 毕竟陈霸先远去广州,生死难以逆料,他这样做,或许是在为他自己做最后的打算呢? 陈昌想来,更加后怕了。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历史上没有这一笔,但并不代表,过程中没有。 虽然胡颖绝对曾得到陈霸先的信任,也一直忠心于陈霸先。 但怕就怕在,这个过程之中,或许会出现小小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