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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梁温不接茬:“我没九族,要诛也只能去地下寻人了。至于我和祖母,早在遮掩身份那天就有一死的觉悟了。”

苏瞿白唇角上挑:“你帮我做事,我不仅帮你遮掩,还能帮你查到你父亲的死因。如若不然,我也不知,抄家的圣旨几时会送到,盛京的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梁温根本没有选择,命脉被人拿捏住了,便失了自由。

进,可能会死。

退,一定会死。

梁温收敛了眼中的冷意:“你到底是谁?”

苏瞿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待解了渴意才道:“你不是说了嘛,我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个野人。”

真难缠。

梁温真不想搭理他,但不能。

这种感觉可真不妙啊。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梁温懒得绕弯子,直接开口问。

苏瞿白放下杯盏,一字一句道:“幽州军饷被盗案。”

梁温皱眉,直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还没等她细问,房门便被敲响了,元宝的声音响起:“郎主,热水在偏房备好了。”

梁温只得咽下没能问出口的话:“知道了,梁大夫呢?”

“还在煎药。”

“嗯,你下去吧,守在院外,除了姜大夫谁也别放进来。”梁温叮嘱两句。

“你去偏房,那里备了热水。”梁温忙了一天,眼下真是有些疲惫。

苏瞿白撒开拢紧衣襟的手,露出赤/裸的胸膛,白色的棉布裹得严实,尤为碍眼:“我这样子,如何能沐浴?”

“姜叔自会帮你。”梁温愣了一会儿,视线停在他身前,反应过来侧过身道:“把你的衣裳穿好。”

这般说着,屋外传来姜岳衡的声音:“郎主,药煎好了。”

梁温转过身,见他又拢紧了衣衫,脸色和缓起来:“你去吧,院中没别人,不用担心被旁人瞧见。”

苏瞿白起身,没径直向外走去,而是凑到梁温身前,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抬手触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滑动:“没擦干净。”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梁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拔箭时溅到的那滴血。

他的脊背半弯着,两双眸子凑的近,眼瞳被对方占据了全部。

梁温这次看清了,他的眸子狭长,黑沉沉的眼瞳含着笑。

确实很漂亮。

双眼半睁时,总是透出两分邪性。

像是时刻在算计着什么,但再看两眼,又觉得清亮干净。

真奇怪。

他一定有所图谋,梁温这般想着,身前的人挺直腰板向外走去。

交错的脚步声渐远,梁温不发一言的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觉得闷热,又将窗推开。

悠悠的夜风吹来,将屋子里混杂的热气带走。

越来越乱了,她得为自己想好退路。

幽州军饷被盗案,能查军饷被盗案的官员不多,六部之中与军饷和查案有关的兵部和刑部占大头。

但是事关军饷,这案子兵部便需得避嫌,如今朝堂卖官鬻爵、官官相护之风盛行,若真想查出个一二来,这人选可就少了。

梁温想的入神,没注意到半敞着的房门进来一人。

他将门轻阖上,门框碰撞的声音使梁温回过神来,偏头看向他。

野人不见了。

混账东西

月白的圆领深袍着身,下摆绣着暗纹,盘领松散着,腰间未系銙带。原本糟乱的发也柔顺的垂落,身上的泥垢被洗净,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他身形挺括,高出梁温一头有余,身上的衣袍不合身,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

眼皮还泛着红,落在冷白的皮肤上,柔和了硬朗俊逸的轮廓,似雪中一点红梅。

他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清水,转身朝着梁温走去,将其中一杯送到她面前。

梁温接过,浅呷了一口:“现在可以说了。”

“幽州地处边界,常年受外敌侵扰,时刻秣马厉兵。那地界特殊,本镇赋税不上缴直接用作军饷。但田地贫瘠,干燥大风的境况,使那地不易粮食耕作,故幽州节度使年年上报求援。”

“圣上忌惮关外已久,一听此事心里自是忧思,特派户部调拨军饷救济,多年来相安无事。直到这两年,朝中调派军饷皆被盗,派送的队伍下落不明。数额太大,加上近两年战事吃紧,圣上恼怒不已,特派刑部追查。”苏瞿白为自己寻了个昏暗的位置,遮掩着身形,将情况缓缓道出。

梁温目光带寒:“你想让我去接近幽州节度使?”

“是。”瓷杯致雅,盛不了多少清水,苏瞿白很快饮尽。

梁温嗤笑一声:“您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可没那本事。”

“你有。”苏瞿白说的笃定。

梁温差点就信了:“我哪有?你说来我听听。”

“今日公堂上,你料理了张家,这便是你的投名状。”

苏瞿白不再多言,梁温却细细回想。

张家行事嚣张,能撑到现在只因上任县令的包庇,而今靠山不在,自是墙倒众人推。

柳薇携证人报官,柳惠遗留证词,庄子主管及时检举揭发,轻而易举便得到的账本。

太顺了,顺的有些蹊跷。

当时不觉什么,如今细细推敲,却徒生诸多疑点。

张府的人真的会那么蠢的自报家门,就算张衷栩真的愚蠢,张员外可是精明的很。

梁温偏头看向窗外,窗前种着一棵野桃树,此时冒了嫩芽。

云层遮掩了清辉,偶有料峭的寒风裹挟而入。

梁温习惯性的摩挲着指腹,脑海中又将今日发生之事重新筛了一遍。

终于,她指尖顿住,回过头来:“幽州节度使与皇商孙家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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