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梅跟慕渊一起回学校,路上不时偷看少年。
这时的学生没有什么发型,不是平头汉奸头就是自然长发,男女都差不多。
尤其是男生衣服的辨别力更低,绿军裤中山装是主流,有穿以前校服的都算时髦,所以每个人的优点需要细看。
就见少年脸颊瘦削狭长,到了下巴处稍微上翘,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唇上有了淡淡绒毛,没长开的样子犹如小白杨,虽然矮小却挺拔昂扬,多看了几眼发现有些小帅,就是很耐看的那种。
两个胸肌稍显突出,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想到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
慕渊的大裤衩又掉了下来,露出半个屁股,用力一提裤腰再次到了胸口,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我是钳工五班的,慕渊,叫我小渊就行,”慕渊道。
“嗯,我是电五的,吴秀梅,你多大?”
电五就是电工五班。
“我得算算,现在是不是1985?”
“当然,你以为呢,2005?”
“奥,那我就是十七岁,你呢?”
“嗯,你们是初中班的,我高中毕业,今年十八岁。”
慕渊说的是虚岁,吴秀梅是周岁,其实两人差了两岁,吴秀梅她们这届高中两年,84年升高中就是三年制了。
这时的慕渊普普通通,吴秀梅同样,两人都是蘑菇头,吴秀梅多了一道刘海,压住眉毛,正好掩饰了她的容颜。
天色逐渐晴朗,太阳在西山上探出了脑袋。
路上行人逐渐增多,多少次的午夜梦回,终于回来了。
这里已经形成了学校园区,他们机械学校后面就是海关学校,对门是纺织机械学校,不远还有玻璃技术学校,全国乒乓球训练基地,帆船训练基地,足球训练基地等。
还有两所大学,一个就是正在扩建的燕北大学,国家重点大学。
路上全是学生,这个时间都在赶回各自学校吃晚饭,
慕渊觉得每个面孔都是那么亲切,好像都是熟人,忍不住举手问好
“同学好,”
“同学早啊,”
“同学这衣服真漂亮,皮肤真白啊,”
“呸,臭流氓!”
被女生误会,慕渊也是点头哈腰,甚至有其他男生看他嚣张,过来威胁驱赶,他也是笑脸相迎。
他能理解,这些勇敢站出来,骂自己的同学,都跟自己一样,是热心英雄,当然是惺惺相惜了。
他完全融入了年轻角色,没有了上一世的沉重和城府。
慕渊此时赤脚穿着不合身的八分裤,不引人注目都难,他热情的笑脸和问候,吴秀梅早已拉开了两人距离,一副路人模样。
她很想请对方吃个晚饭,以示感谢,却被慕渊的热情吓到了,难道这孩子脑袋有病。
心中的英雄形象有些崩塌,要不,有机会说吧。
两人一路走着,一首熟悉歌曲在耳边响起,这是学校的高音喇叭放出的歌声,程琳的《小螺号》,多么优美的旋律,
“小螺号滴滴滴吹
海鸥听了展翅飞
小螺号滴滴滴吹
海鸥听了笑微微
……”
已经进入了学校边界,慕渊心情不由激动,脚步快了起来。
还有这桂花香味,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教学楼门口的桂花树,中秋的桂花香,这些已经烙入骨子的嗅觉记忆,终于被吸入大脑。
他认识桂花树,也是从这里开始。
桂花树长在南方,多亏学校一个魏副校长,专业是园林花艺,在她精心呵护下,顽强存活下来,每年中秋的桂花香味最为浓郁。
从此,桂花香味成了他的情绪烙印,不管何时何地,闻到这个味道,思绪就会来到这个教学楼前。
“阿慕,你偷谁的裤子,”
“怎么一天没有看到你?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不够意思。”
沉浸在桂花香味和歌声中的慕渊,思绪被拉回。
后面跑来两名同学,一高一矮,高的瘦,矮的胖。
高的叫严文辉,矮胖的叫龙新荣。
慕渊回头看了一眼,吴秀梅对他微微点头,先行进了校门。
两人一左一右,已经搂住了他的肩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吴秀梅。
“你看什么呢,电工班的你也敢拍,胆肥呀,”
龙新荣调侃道。
这个时候搭讪美女流氓叫法就是打兔子,或者拍婆,后来跟着港台剧才叫“泡”美女。
他们是初中毕业班,电工则是高中毕业班。
所以他们在高中生眼中,就是小蛋子,是不敢逾越的,除非出了猛人。
电工班的男生拍他们的班花,属正常,他们可不敢到人家地盘拍女生。
几人聊着进入学校,经过教学楼来到宿舍楼下。
“阿慕,你上去换衣服吧,我俩在楼下等你,”
严文辉道,“记着拿饭盒下来。”
阿慕就是同学对慕渊昵称,电视上流行港台剧,最近受一个叫做《虾球传》影响,也都学着称呼阿慕,阿辉,和阿玉,后来同学间,半辈子就这样叫了下来。
男生宿舍在四楼,五楼是女生宿舍,大家都不愿意爬楼。
宿舍下面三层是办公区,封闭了主楼道,要上楼只能走楼头外面的安全通道。
慕渊脚步越来越沉重,他有了一个荒诞想法,宿舍里面会不会还有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必须要弄明白,自己如果是魂穿,那就没有问题,万一自己是肉身穿越呢?
那麻烦可就大了。
在三楼楼梯遇到两名室友,一个生活委员吴志强,一个叫张圣志。
两人拿着饭盒下楼,看到慕渊没有丝毫惊讶,打个招呼就走了。
慕渊拍拍胸口,自己是多虑了,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慕渊,那么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吧。
熟悉又陌生的415,一个宿舍四张上下铺,他在进门左手第一个下铺。
进入宿舍,虽然没有其他同学,一股脚气为主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罗勇不得不承认,美好回忆中这些瑕疵都被自己的潜意识给删除了,回到现实才想起,晚上还有瘆人的磨牙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想到自己要在这里住三年,不由头皮发麻,美好的回忆抵不住现实的脚臭。
慕渊拿开枕头,看到了下面的电子手表依然躺在那里。
电子表十元一个,几乎每个同学都有,直到后来出了宿舍大盗,手表被偷走大半,包括他的手表也不见了踪影。
现在是1985年9月15日,星期天,下午5:35。
慕渊看到床头贴的小日历,月底就是中秋节,那就是双节假期要到了。
从床底下拉出脸盆,满盆的脏衣服,心里暗叫侥幸,这是军训结束的第二天,跟真正军人一样的训练强度,对他们来说就是灾难。
脱下八分短裤,扔进垃圾桶,拿着水盆进了水房。
水房没有热水,打热水要到食堂,爱喝水的拿个暖瓶去打。
他的上一世活得很随意,不仅人生没有规划,就是细节也很粗燥,这里三年好像很少喝热水,除非偶尔偷倒同学一杯。
冲澡,就是接上一盆凉水,举过头顶倾泻而下。
九月的天气,尤其是海滨城市,直接从天灵盖爽到脚心。
久违的舒爽,不由得多浇了几盆,这种感觉,只有年轻人才能体会。
食堂里面稀稀拉拉,星期天的缘故,没有太多人吃饭。
记忆中的食堂早饭八分钱吃饱,午饭三毛吃好,晚饭两毛不算少
这时的学校规模很小,总共也就十多个班级,不过六七百名学生。
食堂也如此,一般晚饭都是中午剩菜,今晚有个特价海鲜菜,“韭菜炒海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