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男声从她的嗓子里挤出来:“颜泽到底哪里奇怪呢?是不是你的记忆出错了?谁要杀死你啊,是颜泽吗?你说什么来着,你一定要先干掉他……”
孟辞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颜泽的。
她像是再看一只会说人话的猴子,冷笑道:“颜泽,附身在女人身上是不是下辈子想当女人啊?下次见面,我会成全你的。”
猛然间,孟辞松开双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小米冲着徐小旺的嘴塞进去!
徐小旺下把一张一合,辟邪的生小米顺着她的嗓子眼往下滑,登时,她喉咙处的皮肤冒出青烟。
她咯咯咯重复笑道:“谁要杀死你啊,是颜泽吗?你说什么来着,你一定要先干掉他……你一定要……”
徐小旺手握方向盘,但眼前根本没看路。
车辆在道路上横冲直撞。
徐小旺凑近孟辞:“你一定要干掉我……或者,被我干掉哈哈哈……”
孟辞猛然一扯方向盘,车冲向高架桥四环护栏。
“——嘭!”
恍惚间,孟辞余光看见车飞出高速路,在自由落体中迅速下坠。
“——啪!”
摔得粉碎。
“孟辞……”
“孟辞……”
“醒醒……”
徐小旺摇晃着孟辞的身体:“别睡了,医院都能睡着,也不怕生病。”
孟辞迷蒙睁开眼睛,揉了揉:“我睡着了?”
“我估计你还做噩梦了,表情很难看。”徐小旺递给孟辞矿泉水,孟辞摆摆手。
“是做噩梦了,咱们现在做什么呢?”孟辞问。
“我刚才去了趟厕所,你就睡着了。”
没有上车,他们还在医院。
刚才自己是在做梦吗?
“想什么呢?”徐小旺问。
“现实五分钟,噩梦两小时?”孟辞揉揉脑袋。
徐小旺说:“你也赶紧去厕所吧,现在不排队。我估计一会儿就晚高峰了,堵在路上太难受。”
“好。”孟辞需要洗把脸,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很憔悴也不好看。
孟辞问:“你也去吗?”
“我就在这等你,谁没事闲的老闻厕所臭味?就在那个拐角,你去吧。”徐小旺指了指。
“好。”
孟辞去厕所了。
医院的厕所一般都不算干净,但有总比没有强。
厕所明明有一扇窗户,但整个空间昏暗,灯光沉沉,像是被油烟熏黑的颜色。
三扇坑位门,最里面存放抹布的是锁起来的。孟辞推了推,门露出来一条缝隙,地板上黑黑的抹布看起来像女人头发。另外的坑位上也不算干净,废纸篓的手纸漫到了地上,蹲坑的白瓷内壁上覆盖着年久失修的黄渍。门锁是新换的,链条哗啦啦作响。
孟辞抬脚进入了中间的坑位。
与此同时,头顶的灯以极高的频率开始闪烁,并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噗噗。
五秒过后,灯灭了。
厕所门口出现了一具瘦长的黑色身影,走廊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体上,下身的影子呈现出两个分叉。灯光照亮了徐小旺水泥白的面孔,她歪着脑袋,手中握着一把红漆漆的花生,靠近厕所。
她哼唱着歌曲,每走一步,花生就从指缝中露出来,稀稀落落掉在地上。
“一一不得二哟,二二不相见哟……”
“你在哪里啊,窗户打不开啊……我来找你啦,我来找你啦……”
“徐小旺”的腔调如同被捏碎的玻璃片,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她观赏厕所门,与黑暗融为一体。
两个坑位,孟辞会躲在哪里呢?
算了,一个个门推开就好了。
她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敲击着隔间木门:“你在哪呢……孟辞,孟辞我来找你了……”
没人说话。
她推开门,蹲坑上空荡荡的。
人呢?
“徐小旺”接连打开两扇门,都不见孟辞的踪影。她明明看见她走进厕所的,难不成在最后的隔间……上个厕所还疑神疑鬼,这可不是好习惯啊!
她面带微笑站在清洁间门口,手指推开了上锁的门。
吱呀。
没有人。
梦中梦
人类的第六感很强。
孟辞觉得自己的直觉几乎可以让她成为“预言家”。
——先被刀的那种。
在看见厕所的时候,她就浑身不舒服。
而且,徐小旺知道她爱干净,宁愿一个下午不上厕所也不会因为堵车的理由而在医院厕所解决。别说是医院,就连商场内美食层和儿童游戏层的厕所她都不会考虑。
进入厕所后,她草草看了一眼就退出去。
整个厕所都不对劲,像是一处可怕的牢笼,或者更像是泡在浑浊河水中的羊皮囊,已经变成黄黑色的玻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藏在了女厕所对面的男厕所。
臭,但是很现实的臭味。
然后,她看见“徐小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进入了厕所。她的全身骨节似乎都是塑料做的,走起路来疙疙瘩瘩毫不流畅,让孟辞联想到颜泽小区里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
真是见鬼了。
如果说昨晚的是幻觉,那现在算什么?
孟辞屏住呼吸。
“徐小旺”哼着歌,进入厕所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大概因为没有找到自己而恼羞成怒。
半分钟,她又出来了。
但整个体型都变了,她身上包裹着一层黑黑的浓雾,人类的五官模糊成一团浆糊,只剩下两个鼻孔和咧开的一张红唇。她撒着手里的花生,向刚才两人休息的楼道走去,她的身下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将整个白色地板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