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辞醒了后匆忙捯饬了一下自己,打车前往钟琦教授的小区。
钟琦居住的小区在上京市的南边,这里原来多是大型钢铁厂,很多林立的家属院和宿舍楼,因为前些年举办大型赛事的原因,所有居民楼的外层都被粉刷过一次,黄色涂料覆盖了原本斑驳的墙壁。但涂料颜色太过于莫兰迪,导致呈现出一种格格不入的诡异感。
居民楼内弥漫着厨房垃圾瓜果坏了的味道,楼层角落的蜘蛛网密密匝匝粘着一坨又一坨的灰色毛团。深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有凌乱的头发和人类的体毛。看起来这里并没有物业也没人打扫。
孟辞路过一层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老太太出门,她瞟了眼孟辞,疑惑了一秒,咂摸咂摸嘴又把门关上了。
在老太太关门前,孟辞清楚地听见一句话:“又有疯子来了。”
孟辞眨眨眼,继续向上走。
这栋楼7层高,但一梯三户,没有电梯,越往上走越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明明艳阳高照,但走廊内雾气飘飘。
三层住户的春联褪色了,上面写的还是虎年,应该有两年没换过了。
四层没人住了,就连防盗门的门框上都是厚厚一层尘土。
四楼至五楼的角落,地板上有一处正方形的,和水果箱子一样大的深色印记,就像是瓜果垃圾摆放太久,腐烂的果汁从塑料袋渗入地面,最后形成的深色印记,怎么擦也擦不掉,怪不得整个楼道里的味道像要长蘑菇了一般。
楼梯台阶上也有零零落落的深色印记,也许是有人将一箱子水果从五楼搬下来,然后再扔掉的吧。
501是钟琦教授的家。
孟辞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当当当——当当当。
没人回应。
难道钟琦一家搬走了吗?
孟辞低头看了看门前已经变成棕色的红地毯,上面的小广告还是一年前的,很久没清理。地毯下有一块硬咯咯的东西,可能是藏起来的钥匙。
不会是钟琦不回这个家,或者出事了吧?
“钟琦教授,您好,我是上京大学的学生,我的导师是张合慕。”孟辞介绍自己,“我有事情想要拜访您,请问您在家吗?”
敲了好一阵都没人开门。
看来只能让章程明帮忙了。
孟辞沮丧转身的同时,突然门开了一个小缝隙。
“谁?”
一双如同白玻璃珠般浑浊的眼睛从门缝往外猫看。
孟辞笑脸相迎:“您好,我是上京大学的学生,请问您……”
“哦哦找钟琦啊,但他不在家,你进来等等吧。”老奶奶咔哒咔哒将门打开,很是热情,“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小姑娘你就坐沙发上吧。”
还没进门,孟辞就闻到了腐烂的酸臭味,像已经长绿毛的橘子,被闷在了密不透风的水缸内发酵。
不过也许这就是老人家里的味道。
钟琦教授四十多岁,这应该是钟教授的母亲。
屋内陈设很老,客厅的电视柜上的木头皮翘起来。玻璃架上摆放着钟琦和父母的合影以及几本新书。
似乎钟琦昨晚还在客厅加班,桌子上摆着一迭联川书局的信纸随意记录着电话号码和备忘录。
联川书局是城东有名的小众书店,也可以当作是图书馆,占地面积大概三层楼,由一个私人收藏家开办的。想不到钟琦从高校辞职后会做一个图书管理员。
不过这有钱有闲,确实算梦寐以求的工作。
老太太端来一盘橘子,孟辞拿起一个嗅了嗅,看似新鲜,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味。
孟辞拨开橘子皮,剎那间,两三只白色蛆虫从干瘪的橘子皮里掉出来。
孟辞一抖,下一秒眼疾手快甩掉橘子。
“怎么了?”老太太觉得奇怪。
孟辞有些尴尬:“没事,好像不太新鲜了。”
“是吗,是新买的水果,钟琦的朋友昨天给送的。现在的农产品啊,如果真的生虫了,才是好东西,那些打农药的才没有虫子呢。”老奶奶拨开一个橘子,塞入了自己嘴里。
孟辞看着她大口大口咀嚼的样子,黄色的汁水从她牙齿和舌尖往外溢,最后她的嘴角都染上了黄褐色。
在别人家扔水果终究不礼貌,孟辞弯腰拿起橘子。
然而,虫子没了。
蛆虫爬动的速度很慢,不应该只用几秒的时间就“四散奔逃”。
孟辞疑惑,再看手中的橘子,鲜嫩橘瓣里的虫卵和虫子都消失了,晶莹剔透的橙黄色果肉看得孟辞心惊胆战。
如果是以前,她会以为自己将橘子外面的白皮看错了,但现在一定不会错。
老太太歪头:“你为什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哎呀,真是的,家里没有其他水果了。”
孟辞将橘子拿在掌心:“不是,我昨天胃疼,才想起来医生提醒我不要吃酸的。对了,钟琦教授去哪里了,如果他晚上才回来的话,我可以晚上再过来。”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唉,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都没吃晚饭和橘子。”
孟辞刚要说话,突然觉得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天知道为什么闻见一股廉价的香味。
孟辞抱歉地看着老太太:“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上班的地方找他?”
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不用了,他很快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变得很冷,硬邦邦如同石子砸在地上。
孟辞没再说话,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天花板也呈现出大面积被浸染的黄绿色痕迹,不少地方发霉长虫,还有一只只飞过的扑棱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