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颜晴有多不放心他弟弟的动手能力，那天居然快递了三张纸。

孟辞觉得，就差她贴心把购买朱砂纸的地址告诉两人了。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赶趟了不如面对。

两人开车，买了装备，直奔联川书局旧楼。

撕开封条，迈入楼内，阴风阵阵。

大楼已经断电，电梯门上贴了封条防止人误入其中。

颜泽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孟辞坐在中间。

她的正前方点燃了三根白色蜡烛，蜡烛靠内侧的地方摆放一碗白米饭。

孟辞用剪好的红色纸人包裹住钟琦的头发，然后放在了蜡烛的火焰上。

火焰刚一接触剪纸，倏然火焰全灭，四周陷入阴暗。

颜泽耐心地用打火机重新燃起光亮：“没事。”

孟辞没说话，重新刚才的步骤，当她再一次把剪纸放在火焰上的时候。

——倏。

一阵邪风，登时将豆大的火苗再次吹灭。

孟辞：……

颜泽眯起眼睛，没有亮灯的走廊内黑影重重。

他对着走廊喊了一句：“别他妈的闹，再吹一次火苗把你们都收了。”

火苗竟然乖巧的死灰复燃了。

孟辞无奈，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在此作祟，不过两人此时的状态和厉鬼差不了多少。

剪纸徐徐燃烧，啪嗒啪嗒作响，空气中竟然出现了香烛的味道，那是上供给死人的。

“钟琦……”

“钟琦……”

“钟琦……”

“钟琦……”

孟辞声音平缓，念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淹没在寂静中。

突然。

——嘭！

写字楼的大门关上了。

孟辞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眼眸一眨不眨凝视着那碗逐渐变黑的白饭。

周围响起了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也许是钟琦的，也许是其他鬼的。

它在徘徊，但没有现身。

“钟琦，你该来了。”孟辞笃定他的魂魄听见了，他一直被困在这栋大厦不得超生，他一定能听见。

“我来找您是为了颜晴一事，钟老师，如果您来了就出现吧……”

呼。

火苗蹿动。

一个模糊的轮廓出现在电梯井中。

他身上散着森森鬼气，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生长着某种蕨类植物，一块块如同沙砾的增生体覆盖在身体表面。

温润如玉的钟琦，看起来像个怪物。

不过很快，在孟辞的注视下，他的伤口还是萎缩，逐渐变成了平时的模样，西服笔挺，柔和似水。

“钟琦。”孟辞念出他的名字。

“我在，我知道你们是谁。”钟琦说，“你们要问什么？”

他见过她。

火烛照亮了身体，好久没这么暖和了。

“颜晴，以及你在泷弋乡发生了什么？”孟辞问道，不过她又补充了一句，“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鬼？”

钟琦面容僵硬，他站立了很久，终于开口：“我当然是鬼，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称之为‘璞人’，‘璞’乃需要雕琢的玉，璞人也不是一天就形成的。”

孟辞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她不害怕一切能对话的事物。

“我想知道，你知道什么。”孟辞问。

“颜晴和张晏晏放出了‘璞人’，所以他们死了。‘璞人’不会死，即使本体死了，他们仍然可以在力量的驱使下不断复活。”钟琦笑了，“不知道，我的‘璞人’有没有良心……”

不过似乎他已经知道了父母的惨剧，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孟辞拿起一根烛火，照着钟琦的脸：“在泷弋乡你看见了什么？”

钟琦长叹气：“你们应该看到了我的日记，就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人，他们是由虫子和土壤组成的生命，他们会吞噬所有的外来物。我到泷弋乡的那天晚上，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虫卵撑起了他们的躯干，成为了人。”

“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杀死我，就像他们杀死阿布一样。阿布已经死了，被他们吃了，但又出现了。”

“他们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

孟辞问：“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钟琦摇头：“我从来没有逃出来过，是我把它们带出来了。”

“什么意思？”孟辞问。

“因为我……因为我的到来，它们被扩散了……”钟琦的面目变得惊恐而扭曲，“他们是故意把我放回来的，我就像是病毒的传染源，会不断地扩散，直到每一个角落都是孢子，只要吸入就会带来死亡……死亡啊……”

钟琦的精神状态变得不太稳定，他眼睛越瞪越大，嘴角发青颤抖。

“你说清楚！”孟辞扬高声调。

“我不是梦见了颜晴才去寻找真相，是我看见了她……她出现在我的目光里，各个角落，所以我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璞人’变化的，我以为颜晴死不瞑目有事情要说，于是我就去了龙泽乡……”

“然后……事情就不受控制了……他们追我，他们活过来了……他们会杀死所有人，只有有认知，没有人能够逃开……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钟琦在哭，车轱辘话来回说。

“是我害了你们……”

孟辞没接话，现在没有时间伤痛：“说说你回来之后。”

作为鬼魂，钟琦能说话已经不错了，孟辞不能强行要求逻辑。

“我在那里呆了三天，第一天晚上逃跑失败，因为阿布回来了。第二天晚上也失败了，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回家睡觉，聚在村子里，歪着脑袋看向天空。第三天晚上我找到了时机从小路逃跑了，我顺着同一个方向跑，跑啊跑啊，我都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看见了那两个庙和人形石头……”